坚守与图变—倾听传统文化传承人的声音

2017-01-11 07:21赵芳刘瑜澍龙成鹏黄志坚
今日民族 2016年12期
关键词:东巴佤族民族民间

◇ 文·图 / 赵芳 刘瑜澍 龙成鹏 黄志坚

坚守与图变—倾听传统文化传承人的声音

◇ 文·图 / 赵芳 刘瑜澍 龙成鹏 黄志坚

编者按:11月21日至27日,云南省民族宗教委组织的“云南省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人才培训班”在云南民族干部学院开班,首次把全省范围内近百名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代表性传承人集中在一起学习、培训。

云南的民族民间传统文化,犹如漫天繁星,熠熠生辉,又如浩瀚大海,丰富深厚,其代表性传承人则犹如活态的博物馆、或行走的民族文化名片。我们选取几位,如同在星空中圈点出几颗星星,在大海中汲取几朵浪花,借此呈现云南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传承、发展的多样性现状,通过他们一张张生动的面孔,观照他们的情感、他们的摸索、他们的困惑、他们的期盼……

刘安逵:“非物质文化的春天到来了”

近10年来,在国家力量的推动下,各地“非遗”保护正在蓬勃发展。但“非遗”保护,并非政府单方面的行为,推动这项事业的根基在于民间的传承人。从刘安逵、张金星、王秀芬和鲁茸吉称的故事中,我们看到他们对传统文化炽烈的感情,正是这种不断被唤醒的文化自觉,让民族传统文化有了延续的可能。

刘安逵

腾冲市固东镇顺利村刘家寨人

汉族

1969年11月生

腾冲皮影戏代表性传承人

47岁的刘安逵放下雕刀,仔细端详着手中做到一半的皮影人像,“嗯,身材应该再粗壮些,才符合我们少数民族的彪悍。”他沉吟着。从六七岁偷出父亲加工好的牛皮,悄悄用雕刀雕出各种形象,带着小伙伴在窗户上比画演戏,到30岁又重新拿起雕刀,接过父亲刘永周的衣钵,开始传承“腾冲皮影戏”这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期间的曲折让刘安逵感慨良多。

皮影戏在洪武年间由中原传入腾冲,与当地少数民族文化融合后,形成了滇西特有的门派:中原的皮影雕刻人物多为瘦脸,身子呈流线型,但腾冲的皮影讲究四角方圆,武将身材要粗壮,以此彰显少数民族的彪悍;中原唱腔以对话为主,而腾冲皮影戏的唱腔以表白为主,伴奏音乐加入洞经等云南特有的民族元素。

刘安逵一家几代都痴爱这门艺术。其父刘永周是腾冲固东镇刘家寨皮影戏的第四代传人,也是云南省民族民间高级美术师、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我祖父、父亲那个年代以表演为主,到各个寨子去唱戏。人家专门派车、派十多匹马来接戏班、道具。我祖父唱到了各个土司、土官家,甚至唱到缅甸。那时皮影戏算是人们一种生活需求,一年365天天天都能表演。那是皮影戏的鼎盛时期。”

“我从小爱好艺术,但是刚工作时,非物质文化还不太被重视,做皮影无法生存,我就和父亲一起在寺庙里做泥雕、雕菩萨。到我30多岁时,皮影日益受到重视,我们才又开始把工作重心放在皮影上,现在我是腾冲皮影戏的省级非遗传承人。如今这个年代,电影、电视、各种文艺把表演市场占据了,但好在人们又开始重视传统手工艺、工艺品,所以市场又开始复苏。我们在抓好皮影工艺的同时还要把工艺品推向艺术性、走市场化。我们想要把表演推出来,以表演带动产品销售。”

2016年5月,“刘永周皮影戏馆”在腾冲高黎贡国际旅游城里正式开业,皮影戏馆集表演、制作、销售为一体。在儿子的建议下,刘安逵在馆内安排了形式多样的体验活动。在这里,客人可以参观腾冲皮影历史、观看皮影表演,还可以在师傅指导下,体验雕刻、上色的工艺,制作一个自己喜欢的皮影带走。此外,皮影戏馆还组织客人自己到舞台上表演。“如果有二三十个家庭,可以分成不同的小组,各小组上台表演,我们做评委看哪个演得好我们就赠送礼品,大家也很喜欢这种互动的方式。”刘安逵说,“开馆到现在,我们接待了好几千人,来的无论大人小孩儿都相当喜欢。”

刘安逵的儿子大学毕业后就跟他一起经营皮影戏。对儿子的表现,刘安逵赞赏有加,“年轻人在宣传、做市场、网络经营方面比我们做的好。现在皮影戏要依托于腾冲的旅游市场,如果游客多,我们的产品也好卖。在腾冲,爱好皮影的可能只有几百人,但如今是网络时代,我们准备申请个品牌,在网络上推广。试想,如果其他地方的人通过网络喜欢上我们的皮影戏,那得有多少人?”

2011年,固东镇上的腾冲皮影传习馆开建,当地政府拨了款,还协调动员涉及到的百姓搬迁,支持力度很大;近期,由当地政府牵头,要让腾冲皮影走进校园。

“我们腾冲以前还有几个皮影班子,人家早就不表演了。现在看形势好了,国家重视,有好几家又搬出了原来的戏箱,来跟我们重新学制作和表演了。”对腾冲皮影戏的传承和未来,刘安逵有了更多的期待,他说,“非物质文化的春天到来了。”

精致的皮影人像 肖育文 摄

什么是“非遗”

何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联合国科教文组织有如下定义:

非物质文化遗产(intangible cultural heritage)指被各群体、团体、有时为个人所视为其文化遗产的各种实践、表演、表现形式、知识体系和技能及其有关的工具、实物、工艺品和文化场所。

联合国定义的“非遗”,有5个方面:口头传统和表现形式,包括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媒介的语言;表演艺术;社会实践、仪式、节庆活动;有关自然界和宇宙的知识和实践;传统手工艺。

这个定义与《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关于“非遗”的定义,几乎一致。“非遗”保护工作,是文化方面,中国与世界最容易达成共识的领域之一。

大理州剑川县是滇藏茶马古道上的千年重镇,素有“木雕之乡”之称,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剑川木雕具有浓郁的地方民族特色,艺术价值很高。剑川木雕能做古建筑及居家的雕花装饰、民间乐器、日常用品等。建筑装饰中最有特色的为格子门,一般以4扇或6扇为一堂,置于寺庙大殿和居家正厅客堂,有2层至4层镂空浮雕等。内容有“富贵根基”“喜鹊登梅”“鸳鸯戏水”“白鹤飞松”“鹿鹤同春”“八仙过海”等,雕工精细,层层镂空,空间层次明朗;浮雕和立体雕巧妙融和,生动活泼。2011年,“剑川木雕”被国务院列为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

张金星

云南剑川人

白族

1953年3月生

剑川木雕代表性传承人

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命名为“民间工艺美术家”

张金星:“手艺人嘛,做一件事情就要把它做好”

“中国传统工艺美术大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命名的民间工艺美术家、云南省木雕协会秘书长、云南省剑川县国艺木雕有限公司董事长……” 63岁的张金星有众多头衔,他却不以为意。“我喜欢木雕!手艺人嘛,做一件事情就要把它做好,心里才舒服!” 他这样评价自己。

张金星15岁开始学习木雕,18岁正式进入“剑川木器厂” 当工人,2002年,凭借着精湛的手艺,他从工厂辞职,成立了剑川县国艺木雕有限公司,二三十个徒弟跟着他做。“木雕是我们地方的宝贝、是我们民族的宝贝,我不能光做手艺,还要让手艺代代相传!我自己学艺的时候大多是师徒相传,办厂后,通过搞培训班、厂校结合等办法搞培训,培养了很多手艺人。”张金星说,“现在只要手艺好,我们的活儿做不完!例如,宾川鸡足山寺庙的修复,建水文庙、朱家花园的修缮……很多寺庙、古建都是我们修复的。”

如今,剑川县18万人口中,有2万多人从事木雕产业,有国家、省、州各级工艺美术大师900多人,全县有116家私营企业、1500多家木雕个体户,注册品牌商标34个,2015年实现产值2.83亿元。

“公司+农户”是剑川木雕产业长期发展探索出来的模式。张金星说:“整个剑川木雕行业可以说是一个‘集团公司’,我们按订单生产,大多没有固定的、大型的厂房,有了订单,按要求派发到一家一户。这样可以省掉很多成本。”

“近几年国家更加重视民间手工艺的发展,扶持力度很大,我想,剑川木雕下一步要发展,要从现有的从业者中,选择、培养新一代的领军人物,带领他们走出去,开阔眼界,学习更加先进的经验,不断创新设计和产品,我们的路才越走越宽。”

王秀芬:“那么漂亮的东西,我们一定要传承下去”

昭通市永善县马楠乡的王秀芬有两个身份——她既是民政局婚姻登记员,又是苗族蜡染技艺省级传承人。

说起自己的双重身份,王秀芬打开了话匣子:“我做蜡染纯粹出于喜爱,并不是为了赚钱。祖先传给我们那么漂亮的东西,一定要传承下去。”

受主流文化冲击,很多精湛的传统蜡染工艺在昭通永善已经没人会了。“以前老人用板蓝根做成染料,现在不做了,所以我们打算外出引进板蓝根,目前已经买了一点板蓝根做成的染料,但还是要自己研究具体的配方。”王秀芬说:“贵州那边也是苗族,是青苗支系,我们是大花苗支系。今年11月初,县上组织我们去贵州那边参观学习,看了之后,我发现他们的蜡染确实比我们这边做得好,工序更细。”

在找回传统技艺的同时,怎样让古老的技艺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也是王秀芬不断思索的问题。“这几年各级政府都很重视,经常组织我们去培训、参加展览,我觉得很受启发。之前就做一些布搭在沙发上、搭在电视上做装饰,从来没想过深加工。听了专家、教授的话,我脑子就慢慢想着,回去之后,我可以把它加工成小短裙、马甲、围腰、包包等等。另外,原来我们做的都是传统的图案,现在年轻人都不喜欢了,我女儿就从电脑上找一些好看的现代的图样,描下来照着做。”

王秀芬的女儿原来在外地打工,这几年又回到家专心做蜡染。“现在我们乡成立了蜡染协会,准备好好把产品做出来,跟外面建立合作。只要有销路,就有经济收入,妇女们还能顾家不用外出打工,大家是很愿意的。”

从2010年起,王秀芬就开始办起了培训班,号召乡里的妇女来跟她学蜡染,现在已培训了70多人。参加培训的人一年比一年多,王秀芬看在眼里喜在心上,最让她欣喜的是学生的年龄层越来越宽了,她说:“今年办培训班时,来了几个8岁的小姑娘,我跟她们说,好好读书去。她们就说,书读完了,这个也要学。”

苗族蜡染有着悠久的历史,《后汉书》上有西南夷“知染彩纹绣”的记载,这说明至少在汉代,西南少数民族就已经掌握了染、织、绣的技能。

王秀芬

昭通市永善县人

苗族

1963年4月生

省级苗族蜡染技艺传承人

鲁茸吉称:“徒弟们能超过我,我就更开心”

唐卡是藏族文化中一种独具特色的绘画艺术形式,具有鲜明的民族特点、浓郁的宗教色彩和独特的艺术风格, 用明亮的色彩描绘出神圣的佛的世界;颜料传统上是全部采用金、银、珍珠、玛瑙、珊瑚、松石、孔雀石、朱砂等珍贵的矿物宝石和藏红花、大黄、蓝靛等植物,以示其神圣。这些天然原料保证了所绘制的唐卡虽经几百年的岁月,仍可色泽艳丽。故而成为中华民族民间艺术中弥足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鲁茸吉称

迪庆州德钦县人

藏族

1975年1月生

中国高级工艺美术师,中国国际艺术家协会终身艺术顾问,

云南省百名民族民间传统文化突出人才

鲁茸吉称的家族曾是迪庆州德钦县最有名的土司家族,土司位承袭有上千年的历史,在藏族民间美术方面造诣颇深,是五代唐卡世家。他的高祖区匹画师是八世班禅的画师,爷爷持列那迦也做过十世班禅的画师,从小耳濡目染的鲁茸吉称成为了家族的第五代画师。

“记得很小的时候,父亲第一次带我去梅里雪山转山,走到飞来寺,一看到那个壁画我就惊呆了,我问父亲这是谁画的,那么漂亮。父亲告诉我这个是他和我爷爷的作品,我觉得很自豪,从那时候起我就很喜欢画画了。刚开始学,纸也比较少,我父亲给我做了一个木板,上面用火烧的灰涂一层,画完一次擦掉还可以再用。我5岁开始学,18岁就开始自己创作了。” 鲁茸吉称回忆道。

可以独立创作后,鲁茸吉称的作品在众多藏传佛寺随处可见,请他作画的邀约接踵而至。但鲁茸吉称却感到了自己艺术思维的局限性,“唐卡的绘制有非常严格的要求,比如佛的坐像,比例、造型都必须按照经书上的规定来画,但背景可以自己创作。创作中我对汉族艺术产生了浓厚的兴趣。”2004年,29岁的鲁茸吉称重新回到学校,进入四川美术学院系统地学习国画。“藏传佛教画唐卡的时候比例要求很严格,它的构图大多是满构图,而中国画讲究密和疏。我进大学学习国画以后,看到国画的优点,就把国画的构图和唐卡的构图结合在一起。做出来的作品我问过很多高僧,他们觉得是很好的创意,我的创作也获得了很多金奖。其实唐卡也学习了一些西方油画的优点,所以唐卡也需要和国画相互学习优点,才能有进一步的发展。”他说。

2007年开始,鲁茸吉称几乎每年都会捧回一两个国内外工艺美术大赛的金奖,他决定实现自己对师傅活佛的承诺——一边做善事一边把民族文化传承下去。“我从独立创作开始就带过很多学生,云南、四川、西藏、北京的都有,我没收过他们一分钱学费,吃住由他们自己安排。因为我小时候,学了大概一半父亲就生病去世了,那时候生活很困难,我跟着别人去学,交学费很不容易,所以我当时就想,以后我带学生绝对不收学费。”

慢慢有了名气,鲁茸吉称把自己卖画的钱存起来,一开始一年供两个学生,不收学费、包吃住和来往的路费、过年还发红包。慢慢地增加到三四个,现在到五个。“都是找山里最困难的学生。我有一个学生叫巴登,那时别人跟我说在西藏芒康县有个小孩爱画画,由于家里很困难,没法去交学费学习,放牛时拿木炭在石板上画。我就在转山时过去看他,确实家里很困难,我和他说,你爱画画,我带你去我的工作室学习,几个月、半年都可以,不愿意你再回来。他现在跟了我快八年了,已经可以独立创作了。”

“超过五个我就承受不了,五个学生,吃住、颜料等费用,一年要十万元。有些学生学三年就可以独立创作了,有些要更多年,这是个需要一直投入的过程。对于我和学生,都是如此。”

了解唐卡艺术的人都知道,唐卡画布的处理非常关键,没有泡过药水的唐卡六七十年后,就会虫蛀、褪色,不易保存,然而处理画布的药水配方却是不传之秘。鲁茸吉称说:“只有宫廷画师才有资格学药水的秘方,而且只传给自己的子孙。我去西藏,跟当地的画师交流,他们说整个西藏知道这个药水秘方的不超过五六个人,快失传了。师傅们基本上都是教徒弟怎么画、怎么用颜料,你需要泡药水,我免费帮你泡,但不告诉你药水是怎么做的。”

面对这样的传统,鲁茸吉称却作出了自己的决定:“我想在学生里选几个人品比较好的,把秘方传下去,不然这门已经传了上千年的工艺如果失传的话太可惜了。”

说到对未来发展的希望,这个不善言谈的藏族汉子诚挚地说:“我希望徒弟们的技艺越来越好,甚至能超过我,我就更开心了。”

普玉珍:“怎么难也要闯出一条路”

“非遗”传承保护,需要调动民间的集体智慧。普玉珍、和九贵、施万恒、后宝云、姜伍发在各自不同的领域,不同的地区,积极探索着适合当地实际的传承方式,这些方式,不仅让我们看到民间的力量,也让我们看到近10年来文化传承的成绩。

彝族刺绣种类繁多、丰富多姿、制作精美、异彩纷呈,是彝族传统文化的一种体现,也是彝族服饰中不可缺少的部分。2008年6月7日,彝族刺绣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普玉珍

楚雄州武定县人

彝族

1957年7月生

省级彝族刺绣、服饰制作传承人

夜色已深,楚雄州武定县猫街镇猫街村委会的一户人家还灯火通明,灯光下,一位年近六旬的大妈正飞针走线,聚精会神地绣着凤凰尾巴上的羽毛。这位大妈就是省级彝族服饰制作传承人普玉珍。

普玉珍一直说自己的心太大。因为“心大”,她从自己一个人做、一个人绣,到约上村里几十个人一起绣,再到雇六七百个绣娘常年跟着她绣……如今,她以各种形式培训了8000多名绣娘。

“1993年,开始做刺绣时只是我们姊妹几个;四五年后,做刺绣可以谋生了,我开始找村子里几十人,一边教她们绣一边领着她们带着绣品出去卖;2004年市场越来越好,我却发现绣得好的绣娘几乎找不到,于是我决定扩大培训规模。”普玉珍仍然清晰地记得当时培训的情况,“开始我自己去找学生,说我包食宿、交通,让她们来我家里学,人家以为是骗人的。于是我在附近每个村找了个会绣花的头儿,让她们找人,每个人给15元。我培训的头一批是30个人,开始按计划培训了三天,达不到要求,又重新培训了15天,让她们找到感觉,前后培训差不多半年时间,她们才能按我的要求绣出来。从那以后,我每年都会自己出钱培训50个人,每批培训三四次。现在我培训出来专门帮我绣的人已经将近700人了。”

除了自己组织培训,普玉珍每年还要为昆明市总工会、妇联、文产办等机构组织的彝族刺绣培训班授课。“大概算一算,我培训的绣娘不下8000人了。”她说,“为了让这门技艺传承下去,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财力都放在培训上了。现在我就想把这些古老的花样和针法传下去,我现在会27种针法,培训了那么多人,她们当中最多也只会十多种针法,我还要慢慢教她们,把所有针法都传下去。”

每次培训都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培训出来的绣娘还要有绣活、能养家糊口才愿意继续绣下去,开拓市场的需求已经非常迫切。2014年,在当地政府的支持下,普玉珍办起了雄冠彝绣协会,现改名为雄冠彝绣厂。“现在厂里订单越来越多,我把之前培训的600多名绣娘召集起来,针法这些已经培训会了,花样给她们就会绣。平时她们在家里绣,每年要换新花样时就把她们集中起来培训,我主要负责设计和教她们。”

对于未来的发展,普玉珍有自己的想法:“在针法、花样、产品设计上都要创新,只有不断设计新花样才能做得走,别人也才愿意跟着我。比如,我们原来做大件的绣品比较多,现在做包包上的贴片、小饰品、小挂件更多。另外要增加人力,提高我们自己的水平。只有这样我们彝族刺绣和服饰才能走出去。但要做到这点必须下一番功夫,我总在想现在的人喜欢什么,在电视上看到别人做得好的样子我就自己画下来学着做;到外面展销、学习时,我会特别留意有没有可以借鉴的;我也通过各种途径去找好的设计师,不管怎么难也要闯出一条路来,让我们楚雄彝绣走向全国各地。”

联合国“非遗”保护大事记

1966年,教科文组织大会通过了《国际文化合作原则宣言》,该《宣言》为在教科文组织框架范围内制定文化政策奠定了基础。

1972年,《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获得通过。

1976年,世界遗产委员会成立。

1978年,首批《世界遗产名录》确立。

1982年,世界文化政策会议(墨西哥市)承认后来被称为“非物质文化遗产”那一类问题越来越重要,并将“非物质因素”纳入到了有关文化和文化遗产的新定义中。同年,教科文组织成立保护民俗专家委员会,并在其机构中建立了“非物质遗产处”。

1993年,在韩国的提议下,教科文组织执行局154次会议通过决议,建立“人类活财富”(Living Human Treasures)工作指南。

1994年启动该项目的行动计划,专门针对“人”──对社会有突出贡献的“民间艺人”或“传承人”进行保护。

1997-1998年,教科文组织启动“宣布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项目。

2001年5月,宣布第一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19项代表作获得通过,中国昆曲入选;同年10月,成员国通过《文化多样性世界宣言》。

“非遗”保护在世界范围逐步引起各国的注意。2005年,中国国务院发布《关于加强文化遗产保护的通知》,并制定了“国家+省+市+县”共4级保护体系,中国政府开始以国家行政力量,加入“非遗”保护的行列。

和九贵:去北京筹款办普米族传统文化传习班

2004年,《黄土高坡》的词作者陈哲在兰坪县开始了保护普米族传统文化的“土风计划”,创立了以年轻人为主体的“普米族传统文化传习小组”。10年后,“普米小组”的年轻成员,为继续传承普米文化,开始了新的探索。

今年33岁的兰坪县河西乡人和九贵是探索者之一。他2010年加入“普米小组”,2015年4月,成为州级传承人的他与同伴为筹集传承经费去北京募捐。因为有音乐人陈哲在北京帮忙,这次募捐比较顺利。“我们以前在兰坪县做的很多活动,都会去北京做些宣传。”陈哲安排了咖啡馆、书院等演出场所,让和九贵他们表演普米族音乐歌舞,陈哲带来的朋友,慷慨解囊,为几千里之外的兰坪普米族传统文化献上自己的“心意”。募捐归来,和九贵几人全数购买了乐器(四弦、口弦)、桌子、黑板以及其他教学用具。9月,他们办了一期普米族传统文化传习班。

“原来‘普米小组’的人年纪大了,打工的打工,出嫁的出嫁,传承几乎停下来了。”和九贵向我们说起办传习班的初衷,“我们就想重新启动普米族传统文化的传承,再培养一批新的人。”和九贵意识到这次办传习班,与以往有所不同。“以前是‘土风计划’让我们去做,现在是我们自己想去做。”

这次传习班招收了24人,年龄最小的8岁,最大的45岁。他们有的想学普米语(兰坪有的地方普米语已经失传),有的想学口弦、四弦和舞蹈搓磋。传习班开设了四个班,分别有歌、舞、乐和习俗与母语。周末开班,每个班由3位老师负责,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像学校一样,按预定课表排课。

由于经费所限,传习班的实施过程并不顺利。“最大的困难是缺乏教室,去年9月开班时,传习班办在兰坪县委宣传部提供的一间老房子里,为期3个月的第一期培训结束后,这间教室面临拆迁。” 和九贵正为此发愁。

普米族四弦是省级传承项目,舞蹈搓磋是国家级项目,传承都有相应的经费。但和九贵等人创办的传习班目前还是民间运作,义务教学。和九贵渴望改变这种状况。

云南省“非遗”保护,走在全国的前列

2000年,“非遗”概念在世界范围内,都还处在讨论阶段,云南省就已经制定了中国第一部文化保护的地方性法规——《云南省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条例》。尽管“非遗”与“民族民间传统文化”概念上有所不同,但在中国知识界,这两个词一定程度上相互替换。所以,《云南省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条例》也可以视为政府为“非遗”保护进行立法的尝试。

和九贵,男,1983年出生,兰坪县河西乡人,“土风计划”早期学员,现为州级传承人,擅长普米族传统乐器、舞蹈和民歌。兰坪县普米族有15000人,传统音乐文化十分丰富,在羊头四弦伴奏下的舞蹈“搓磋”,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而四弦舞乐被分开申报后,也被列入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姜伍发:在微信群里的“传承班”

“百名人才培训班”讨论会上,来自全省的文化传承人介绍了各自的传承经验。剑川石宝山歌会省级传承人姜伍发的发言,比较有操作性,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姜伍发来自剑川县石龙村,石龙村过去是白曲之乡,也是白族霸王鞭的发源地。受家庭影响,姜伍发从小跟母亲学白曲,跟外公学霸王鞭。

最近一些年,和很多其他地方一样,石龙村的白族传统文化也面临危机。“我们白族调有借景生情、即兴发挥、固定唱腔的特点。但很多人不懂其中的文化内涵,忽略了它的传承,现在面临失传。”

在探索传承方式时,姜伍发起初是在学校开班上课、在家教自己的孩子。这两年他开始新的尝试。2014年,他利用春节假期,组织了“石宝山情歌演唱队”到附近乡村巡回演出。演出的结果出乎意料,“大年初一出去表演,十五回来,除去吃住开销,每个人分到1600块钱收入”。因为看到实惠,“后面就有一些人来我们文艺队学习白族调唱法”。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演唱队的主要成员都是年轻人,其中一位是姜伍发的儿子,他因为白族传统歌舞上过央视。另一个也是当地的白族女孩,在《云南映象》里跳舞,被称作“小金花”。

姜伍发还提到用微信等现代通信手段辅助传承。姜伍发加了14个微信群,在群里面天天唱白曲,每天都会唱两三首。

这样唱有什么效果?姜伍发讲了一个具体事例。他们村的支部书记,今年40岁,白曲本来是一句都不会唱,但因为跟姜伍发一起工作,天天有机会听他唱白曲,所以“听习惯了,自己只要有空,就在群里面唱一下”。前不久,大理州60周年庆典活动上,已经有一定白曲基础的他,还自己编了一个曲子唱。

微信群用于传承的确是十分便捷的手段。在丽江,有人告诉我们,有的人有30多个微信群,里面也同样活跃着一群半生不熟的“学生”。

2000年是中国“非遗”保护比较重要的一个转折时期。在云南,省人大用一年半的时间制定通过了上述保护条例后2个月(2000年7月),全国人大为制定全国民族民间文化保护法规,举行了一次重要的座谈会,座谈会在昆明举行。会上对中国传统文化“人亡技绝”的状况,深表关切,并对文化保护立法“云南先行”纷纷表示认同。2年后,全国性的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保护法,被全国人大制定出来。

2013年,云南出台了云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条例。

姜伍发,男,48岁,大理剑川白族,擅长三弦弹唱,是综合性传承项目石宝山歌会节的省级传承人。石宝山歌会是大理地区著名的民间歌会,每年农历七月二十七日至二十九日举行,会期 3 天。届时,剑川及邻近的大理、洱源、云龙、兰坪、鹤庆、丽江等地的白族青年男女及歌手数万人云集石宝山,弹唱白族情歌。

施万恒、后宝云:以村寨的力量办民族民间艺术节

中国二十四节气列入世界“非遗”名录

北京时间12月7日,中国“二十四节气”成功入选人类“非遗”代表作名录,这是中国第31个入选的项目。自2004年中国加入《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以来,包括“二十四节气”在内,我国总计有31个项目列入代表作名录,7个项目列入急需保护名录,1个项目入选优秀实践名册,总数居世界第一。

施万恒,男,1947年出生,石屏县龙朋镇彝族,1961年开始学习“滇南四大腔”、烟盒舞,1983年以后,参与龙朋镇民族歌舞的恢复工作,1993年,被聘为云南民族文化传习馆教师,2005年,与李怀秀一起获得中央电视台西部民歌电视大赛原生态组金奖,2008年,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

“这几年广场舞出现了,传统歌舞受到冲击,我就每三年举办一次活动——民族民间艺术节。”这是石屏彝族(三道红)国家级传承人施万恒向记者说明办乡村艺术节的动机。事实上他在桃源村办乡村艺术节最早是2008年。

2015年,施万恒的乡村艺术节办到第四届。46个队纷纷上台,有唱海菜腔的、有跳烟盒舞的,甚至还有从通海过来的蒙古族歌舞。“跳广场舞的也有,”施万恒介绍说,民族传统歌舞有奖励,但“对于广场舞,我们没有奖励,我们不反对,也不支持”。施万恒通过发奖来表明艺术节的主张。表演得好的给一、二、三等奖,奖品是烟盒。

和很多旅游性质的乡村节庆不同,施万恒创办艺术节的目的单纯,就是为乡村民族歌舞搞一个舞台,观众也都来自周边县市的乡村,并非游客。去年的艺术节也是他传承班创办10周年纪念会,台上展演的很多是他的学生。

这样一个纯粹自发的艺术节,且办在一个无游客的乡村,经费问题如何解决?施万恒探索出的经验,颇值得注意。

艺术节的花销来自两方面。一个是向各级政府和当地企业老板要,要的方式很简单,给他们发邀请函,他们像做客一样来参加,企业老板多少都会给一点赞助。不给现金赞助的,也通常会帮忙解决音像设备问题。另一个就是参演的人出伙食费。艺术节要办集体伙食,接到邀请函来参加艺术节的各个村寨的歌舞爱好者,不仅要自己解决路费,还要每人向组委会交30块钱,以换取出席证,晚饭时以出席证就餐。

向参加艺术节表演节目的人收费,在别的地方可能难以复制,但在石屏、通海、建水一带则完全可行。原因可以追溯到当地“吃火草烟”的聚会传统,那时候几十公里外的人们会为了唱歌玩乐去相会;另一方面,近些年来随着经济、交通状况的改善,这里有歌舞复兴的迹象,“吃火草烟”的最后一代现年40岁左右,又开始频繁往来于各个乡村之间,并且各地自发组建规模不一的“艺术节”或者赛歌会。

因为大家都办,办“艺术节”就成了人情往来。一同接受我们采访的另一位石屏国家级传承人后宝云说,“别人也经常办,我们必须去,还领着人去,就像吃酒回席一样。”

后宝云跟施万恒是老搭档,30多年前就一起在乡村搞民族歌舞,他们的村子相距四五公里,办艺术节的理念一致,他们互相支持。今年后宝云办的艺术节是第二届,同时也是他办传承班10周年的庆典。

从传承的角度,施万恒、后宝云办的艺术节并不等同于做传承,但艺术节对传承显然有推动。

“几个县的各个民族一起在台上展演,谁跳得好,唱得好,大家有目共睹。办活动让大家学得更积极。”施万恒总结说。

石屏彝族烟盒舞又称“跳弦”“垄偬”等,是云南彝族支系尼苏泼的一种群众性民间舞蹈,2006年被列为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流传于滇南个旧、石屏、建水、蒙自、开远、通海、元江等地的彝族聚居区,元明时期趋于成熟,清代和民国时期达到鼎盛。舞蹈时,因每人两手各拿一个竹或木棉烟盒弹跳起舞而得名。彝族亦称烟盒舞为“跳弦”“跳乐”“跳三步弦”等。彝族人民极为喜爱烟盒舞,不论小孩和老人都爱跳。人们说:“听见四弦响,脚杆就发痒。”

后宝云,男,1942年出生,石屏县龙朋镇彝族,1954年后学习民族歌舞,先后拜过6个师傅,是“滇南四大腔”和烟盒舞的集大成者,1980年代后在龙朋文化站从事民族歌舞工作,1993年至2000年,是田丰创建的“传习馆”教师,2008年,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传承人。

陈卫东:年轻人缺乏对传统文化价值的认识

年轻人不爱学佤族木鼓舞,东巴离开了原生土壤,白族大本曲产业化不易、传承人待遇仍不高,知识产权问题困扰着产业的发展、创新……困惑与期盼、矛盾与思考,政府相关部门、学者、机构等外来者以及呈现多样化发展的当地人,在民族民间文化传承发展上应该发挥怎样的作用,才能让民族民间文化走得更好、更远?

“木鼓舞”是佤族民间世代流传的民间歌舞,其内容多样、唱词丰富,彰显的文化魅力独特,是佤族传统文化的代表作之一。经过多年来的宣传、打造,已成为佤族歌舞艺术的品牌,成为研究佤族文化及其民族习俗和审美观念不可或缺的重要内容。2006年,“沧源佤族木鼓舞”被国务院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陈改保

云南沧源人

佤族

1938年1月生

民间传统音乐佤族木鼓歌舞传承人

“我是一个佤族孩子,从小就生长在佤族文化的氛围中。”佤族木鼓舞国家级传承人陈改保的儿子陈卫东对记者说。1983年陈卫东考取云南民族学院民语系佤语文专业,从此就开始了学习佤族文化的历程。2004年,陈改保列为沧源县级木鼓舞传承人,后来列为国家级佤族木鼓舞传承人,陈卫东作为他的汉语翻译,也与佤族木鼓舞结下了深厚感情,并协助父亲做好佤族文化和木鼓舞的挖掘和传承。陈卫东如今不仅是沧源县人大的机关干部,也是沧源佤族木鼓舞传承的中坚力量。

近几年,党和国家对民族民间传统文化非常重视,对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传承人才很关爱。加上沧源国际旅游度假区的建设,和以前相比,佤族木鼓文化和佤族木鼓舞得到有序的传承和保护。

陈卫东说:“作为佤族传统文化,木鼓舞是佤族其他民间传统舞蹈的根源,是佤族人民的精神基因。但在保护传承中,面临着一些困境,主要是年轻人缺乏对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价值的认识,因此缺乏对本民族文化的热爱和尊重。”

“现在,佤族木鼓舞作为沧源、西盟等佤族地区主打的民族舞蹈,是我们民族节庆、民族盛会的主要舞蹈节目。为使木鼓舞等佤族传统文化得到保护和有序传承,我建议:一是要创办佤族木鼓文化传习所,使佤族的砍木鼓、拉木鼓、凿木鼓、跳木鼓、祭木鼓等木鼓历史文化有保护、学习和传承的场所。二是要在佤族地区的中小学校开展民族文化进校园活动,使中小学生从小感受和接触佤族传统文化,培养他们对佤族文化的情感。”

和开:东巴传承难

1973年出生的和开是一个有故事的纳西族东巴。民族民间宗教文化的传承比较特殊,彝族的毕摩文化、纳西族的东巴文化等都属于这个类型。和开向记者分析了这种类型的文化在当代传承中的困境。

和开是丽江塔城人,6岁跟爷爷学东巴,爷爷去世后,因为家庭反对从事东巴,他被迫离家出走。此后,游走于丽江、香格里拉、木里等地,遍访东巴名师,习得东巴各项技艺。甚至做过乞丐,自称“乞丐东巴”。

对于东巴文化的传承,和开的看法比较悲观:“现在是我们纳西族文化第三次危机!我很伤心!我们纳西族原来的东巴文化要弄丢了。”和开认为,现在的东巴正在离开农村,这样东巴就失去了原有的形态和社会功能。“过去,东巴都是在农村里做仪式活动、念经,现在没有人喜欢辛苦地跑到山上,跑到公路都不通的地方做仪式。相反,都跑到城里,商业化让他们忘记了传统知识,不再(会)做仪式了。”

另外,孩子们都接受现代教育,那自然就没有人去选择与现代社会距离较远的东巴文化。加之学东巴文化远比上学辛苦,普通的孩子被送来跟他学东巴,一本经书还没讲完,孩子就跑了。“社会日益富足了,那么辛苦谁能接受?”

和开有16个徒弟,但这些徒弟的状态并不符合他的理想。和开甚至担心他们,“被社会的物质欲望牵着走,走出课堂就把东巴文化的精神丢掉”。

他认为是因为这些徒弟接受东巴经文的时间太晚了,他有一个大胆的主张——从10岁以下的孩子开始培养。目前,他筹备在玉龙县建一个总投资600万元的东巴学校,等学校建好后,他希望能找到一些低龄儿童,用封闭式的教育方式来传授东巴技艺。

和开这个设想已经在他两个儿子身上验证。大儿子13岁,小儿子7岁,他们都是从很小就开始接触东巴文化。这些年的培养,已经让他们接受东巴文化,甚至爱上了东巴文化。

和开认为东巴文化里面既有科学又有哲学,魅力无穷,只要孩子们学了几本经书,就会被里面的世界吸引,就会由衷爱上这种文化:“一面学东巴知识,一面就学做人。他要成为怎样一个人,他自己明白了,就不想离开了。有了这样的认识,就不易被社会改变。”对6岁学东巴,此后为学东巴甘做乞丐的和开来说,东巴的文化价值毋庸置疑。

东巴文化是纳西族民族文化的重要内容之一。东巴文化指纳西族古代文化,因保存于东巴教而得名,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主要包括东巴文字、东巴经、东巴绘画、东巴音乐、东巴舞蹈、东巴法器和各种祭祀仪式等。

和开,男,1973年出生,玉龙县塔城人,纳西族东巴。其祖父是东巴,很小就跟祖父学东巴。其父是村干部,反对他学习这种没用的东西,所以,10多岁离家出走,游学四方。记忆力惊人,掌握并收集了大量珍贵的东巴经书。

杨森:传统文化不能都搞产业化

“二十四节气”申遗成功,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中国增至31项

2001年(1项):昆曲

2003年(1项):中国古琴艺术

2005年(1项):蒙古族长调民歌(与蒙古国联合申报)

2007年:新疆维吾尔木卡姆艺术

2009年(22项):中国蚕桑丝织技艺、福建南音、南京云锦、安徽宣纸、贵州侗族大歌、广东粤剧、《格萨尔》史诗、浙江龙泉青瓷、青海热贡艺术、藏戏、新疆《玛纳斯》、蒙古族呼麦、甘肃花儿、西安鼓乐、朝鲜族农乐舞、书法、篆刻、剪纸、雕版印刷、传统木结构营造技艺、端午节、妈祖信俗

2010(2项):京剧、中医针灸

2011(1项):皮影戏

2013(1项):中国珠算

2016(1项):二十四节气

杨森

大理州大理市人

白族

出生于大本曲世家

原从事农业科技工作,事业有成后转入大本曲传承保护,探索大本曲的现代之路

杨森来自白族大本曲传承世家,他的爷爷、父亲、他本人以及他儿子,四代人都参与到了大本曲的传承中。爷爷杨汉是民国时代大本曲一代宗师,建国后是云南23个文联委员之一,1956年在中南海受到毛泽东主席接见,其培养出的大本曲弟子是中央民族歌舞团的元老。杨森的父亲,现年80岁,是大本曲的重要传承人之一。

杨森从小在白剧团长大,早年从事农业科技,但同样醉心于祖辈的事业,5年前拿出百万资金,办大本曲传习所。其儿子大学毕业后,协助杨森,继续从事大本曲传承。

杨森对传统文化产业化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传统文化如何产业化要仔细研究,慢慢来,不能一步到位。尤其是政策层面,不能一刀切。他提出的“以文促游,以游养文”的产业模式,在云南就很受青睐。但旅游这剂药方也不是到处都灵。杨森认为在大理“大本曲可以逐步做起来”。

杨森介绍,大理过去有4大乐36小乐,现在36小乐已经失传。“希望大家多关注传统文化,几代人相传不容易,失传太可惜了!”杨森说。

杨森对产业化的反思实际上体现出一种担忧,即希望政府不应该为支持产业化,而忽略对更多不能产业化的领域的投入。这些领域“很多都要靠政府投入大量资金来扶持、来传承”。

对于杨森提出的传统文化产业化的问题与“百名人才”的扶持政策,记者采访了省民族宗教委文宣处处长沙云生,他介绍说,“云南省民族民间传统文化突出人才”是指熟悉和掌握少数民族传统文化,能传承坚守和推广开发传统技艺,懂市场、善经营、会管理,对抢救保护、传承发展民族文化具有示范带头引领作用的突出人才。“十三五”期间,由省民族宗教委牵头,省级有关部门共同组织实施的“百名人才”培养工程将推出100名全国知名的民族民间文化传承创新带头人,并对他们进行分类扶持。“能创办文化产品和文化服务经济实体,能够形成一定规模的经济,或能够与旅游深度融合,带动当地群众增收致富,并开展传承授徒的,给予重点扶持。另外,较难形成规模经济,但可以形成文化市场产品和服务,产生一定的经济效益,并开展传承授徒的,给予一般扶持;不能形成文化市场产品,但可促进文化的传承延续,并开展传承授徒的,适当给予扶持。”

据悉,《云南省百名民族民间传统文化突出人才扶持管理办法 》已于2016年6月1日起公布并实施。

易被忽视的问题:保护知识产权,让创新更有底气

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是激发创新的最好路径。而碍于情面、缺乏自我保护、维权困难,使知识产权保护问题在非遗文化传承中层出不穷。

鲁茸吉称告诉记者,因为遇到过一次被剽窃事件,他现在不太敢把自己创作精良的作品放在朋友圈里展示了。一次,四川一个寺庙向鲁茸吉称订购了一幅唐卡作品,鲁茸吉称用大半年时间完成了创作。作品还没送出去,一位朋友到家里拜访,很喜欢这幅唐卡,就照了照片作为纪念。这个朋友本身并不是画唐卡的,也许怀着佳作共赏的想法,他将鲁茸吉称的这幅作品分享给了其他画唐卡的朋友。交画的时间到了,鲁茸吉称拿着自己精心创作的作品赶到寺庙。没想到,那里已经到了一位画师,他手里居然也有一幅与鲁茸吉称的作品极其相似的画作。这位画师告诉寺庙,他的这幅唐卡可以便宜一点出售。真假难辨之时,寺庙方想出一个主意:让两人分别讲明这幅唐卡作品中的每个故事。最后,鲁茸吉称将每个画面的故事都清楚地讲了出来,另一个画师讲的却不对,寺庙终于收下了鲁茸吉称的作品。事后,鲁茸吉称意识到要保护自己的创作,但除了不再随便展示自己最好的作品,他目前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记者手记

涓涓细流汇成江海。我们想探索的,是云南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传承、发展的多种可能。坚守与图变,并不是一组非此即彼的对立选项。无论选择的方式如何,本文所提的这些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代表性传承人无一不是以图变来寻找传统文化的活力,以图变来坚守民族文化的传承。民族民间传统文化任重道远,未来的发展,还需要传承者更多的权衡与探索!

类似的问题普玉珍也遇过,最让她难以释怀的是她的一幅《十二生肖》绣品。这幅绣品是普玉珍根据奶奶传下来的花样和针法,结合彝族民间传统故事精心设计的,单绣工就花费了她好几个月时间。作品绣成后,邻乡一位妇女很喜欢,软磨硬泡地将这幅绣品买走了。一年后,全省举办工艺品比赛,普玉珍看到自己的这幅《十二生肖》赫然在列,只是参赛作者的名字已经变成了那位邻乡妇女。最后,这位妇女凭借普玉珍的《十二生肖》获得了比赛的第一名,还得到了五位数的奖金。事后普玉珍还没来得及去找人评理,得奖的妇女已经找上门来了,这个人威胁普玉珍如果胆敢把此事说出去,就要她好看。普玉珍虽然心里不忿但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方面她害怕对方找麻烦,另一方面她觉得,在老传统里,别人把你的东西买去,这个东西就是人家的了,人家要怎么用你管不着。

因为剽窃者与被剽窃者通常有着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或情感关系,如果被剽窃者要“较真”,可能需要与对方“撕破脸”“起冲突”,这又会使他们在所处的社会群体中面临舆论压力,所以被剽窃者往往选择隐忍不发。

同时,“知识产权”的概念对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都过于陌生,没有树立起相关的法律意识、维权渠道不畅通、维权成本高成为他们选择忍气吞声的原因。而传承人的创作热情在一次次侵权事件中被消磨殆尽,知识产权也成为掣肘传承、发展的问题之一。

正如培训班开班仪式上,省委组织部干部教育处调研员赵鸿所说,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一方面面临着文化内涵、艺术水平、市场定位、产品定性、团队建设等自我打造问题,另一方面面临着资金来源、经营管理、盈利模式、能人带动、发展通道等现代管理理念引入的问题。

知识产权问题对于大多数传承人来说确实是个难题,但也是发展路上必须迈过的坎。如何迈过这个坎,我们仍在路上,期待未来有更多的办法、更好的答案。

(张鹏朝、蒋仝一、童欣雨、钟会兰、余畅对本文亦有贡献,特致感谢!)

(责任编辑 赵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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