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藏族作家阿来《尘埃落定》中的民族性心理意识

2017-01-24 14:03郑秋雯
中国民族博览 2017年7期
关键词:尘埃落定麦琪阿来

郑秋雯

(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9)

浅析藏族作家阿来《尘埃落定》中的民族性心理意识

郑秋雯*

(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9)

《尘埃落定》是阿来以藏族生活为题材的小说,将藏民族的历史文化与雪域高原的神秘相结合,表现出神秘的高原色彩。并于2000年度获得茅盾文学奖。小说对嘉绒藏族的历史再现,凸显了作为藏族作家独特的身份背景。藏民族赋予阿来的民族文化心理机制潜移默化地转化为作品的风格。本文试从典型人物设置、民族文化心理的坍塌、作家原生情感表现三个方面试图说明作品的创作风格是作家民族“原生情感”的外化。

民族性;心理意识;尘埃落定;阿来

嘉绒藏族作家阿来书写的《尘埃落定》立足本民族的文化土壤,审视本民族的历史。在书写《尘埃落定》的过程中,阿来也完善了民族文化与自我的建构、族群认同感的加强。自1998年出版以来,已被译为10多种文字。可见其畅销度。作家站在超越民族历史思维局限的角度,对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历史认识、未来发展提出了新的思考。

一、典型人物与自我的对话

在《尘埃落定》中以“傻子”少爷为叙事视角,用似傻非傻、大智如愚的少爷的眼睛来审视整个民族命运浮沉的历史。“透视人性,以‘悟’的思维进入角色和‘游’的心灵结构释放主题精神能量。”

小说以“我”为观察和叙事的起点,而“我”是具有双重的矛盾性。也正是这种矛盾性能够更具有张力,将历史最大化剖析。“傻子”二少爷有多重的矛盾身份。第一“我”民族身份的矛盾性。“傻子”少爷是嘉绒藏族麦琪土司和汉族太太酒后生下的孩子。“傻子”二少爷的民族血统的纯正性,“傻子”少爷是藏汉的混血儿。他常问自己“我是谁,我在哪里……”,当他问了这两个问题后才能清醒过来。其实在隐喻其后的是民族身份的认同问题,这个问题困扰着“傻子”二少爷,同时也困扰着藏汉混血的作家阿来。“血缘问题,在这些汉藏交界的地区,对许许多多人来说,都是一个敏感的问题。也是一个心照不宣的问题……文化上的认同感远非是纯生物学意义上的血缘问题那么简单。对一个地区,对一个民族,对一种文化的衰变要做出自己的思考与判断”,阿来借傻子之口表达了自己处于文化失语地位的悲哀。

身份认同是任何个体都会面临的问题。“阿来也始终要面对族群——文化身份认同的尴尬与困惑,‘模糊’的种族——文化身份曾使他一度徘徊在欲进不能的精神还乡的路上。”在阿来不断的行走中,内心叩问着关于身份认同的问题,最终阿来回到故土找到了文化认同,在民族群体内部,每一个人都在努力寻找并保持使自己感到比较满意的心理状态。也正如查尔斯·凯斯所说,族籍仅仅是人们对其出身和世系所作的文化解释,但族籍诉求的并不是人们在生物学事实上的世系,而是文化上认定的社会世系。当阿来发现他对藏民族文化难以解释清楚的爱与自信时,他也不再囿于族籍模糊的痛苦之中,他完成了文化与自我的建构。与此同时“傻子”二少爷也能试图自己回答:“我在哪里?”“麦琪家的北方边境上”。突破了族籍的困扰“傻子”二少爷的视角是对整个民族历史的俯视,他能看到民族历史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的发展走向。究其根本原因是傻子少爷的视角能够从“自我”和“他者”的主客互变中审视历史。文本以“傻子”的角度出发,智与愚双线结合,一方面充当理性的引导者和思考者,他能看到土司制度走向终结。另一方面他是现实的接受者,人不能只靠消化思想而度日,他知道当他做土司的那一天,就是查查头人的儿子们找新土司复仇的日子。但他依然相信父亲是皇帝册封的辖制数万人众的土司,他等待着成为新的麦琪土司的一天,等麦琪家的仇人按照复仇规则找上门来索命时,他平静地迎接着死亡,游离其外地看着自己死亡的过程。“傻子”少爷的思想超越了他生活的土司时代,他的肉体却始终被土司制度所束缚,他始终是土司时代的人。他的死亡也预示着土司社会的终结。

二、民族文化心理的坍塌

土司权力结构的轰然倒塌,绝非一日之功。在阿来的小说中他试图重现当时的时代背景,藏族社会土司权力的瓦解主要通过几种矛盾。第一,土司与儿子们的权力之争;第二,土司间的争斗;第三,各宗教教派的权力之争;第四,外来文化的冲击。这几种矛盾的又可以归为内部因素与外部因素。

(一)内部因素

土司们追逐利益,壮大自身。少爷们希望早日登上权利的宝座。不论其争斗几何,从根本上都没有要瓦解土司制度,只是代表的利益不同,他们都是土司制度的忠诚捍卫者。正如文化人类学的工具论者认为族群认同在本质上是一种政治现象,共同的传统文化能够增强和调动一个族群的政治内聚力。

(二)外部因素——民族心理结构的变化

土司权力的瓦解更多的是来自外部的因素。最根本的还是文化的渗透导致民族的思想改变、民族心理结构的变化。首先是来自圣城拉萨的格鲁巴的喇嘛翁波益西,他试图从思想上入手颠覆土司制度。在西藏实行“政教合一”,活佛既是最高宗教精神领袖又是政治领导。但嘉绒藏区不同,从地理上看处于“白衣之帮”和“黑衣之帮”之间。“我们和东边的汉族皇帝发生更多的联系,而不是和我们自己的宗教领袖达赖喇嘛”。地理因素决定了政治关系。麦琪土司有清朝皇帝颁发的五品官印。当“我”的父亲麦琪土司继承土司之位后,扶持只对其拥护的寺院,土司是这片土地最大的王。麦琪土司割掉动摇其土司权力的翁波益西的舌头,禁止他游说。他却把土司制度即将灭亡的思想根植到了“傻子”二少爷的心中,当二少爷继承土司之位时,受制于这种思想与心理,平静地走向与土司制度的共同灭亡。

其二家族的内部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自我文化、自信心理的瓦解。首先表现为通婚制度的改变。“我”的同父异母的姐姐,远嫁英国,成为英国爵爷的夫人,她说不清楚母语,以文明人的姿态鄙视她原生的野蛮的麦琪家族。社会生物学派的范·登·伯格认为人们的通婚联姻,以及婚后子女的世系认领取向关系到一个族群的灭亡。在坚持族内婚的条件下,族界一般较稳定。然而,如果出现了大面积的族群外婚和婚后子女世系的单向认领,那么,一个族群的消亡将会是很快的。异族的结合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藏族社会的传统通婚制度,阿来表现出对一个民族前途的深深忧虑。曾经和“我”的父亲争夺土司的叔叔,把生意做到了印度的加尔各答,对土司之位毫无兴趣。“我”一个被抛弃在继承外的、常人眼中的傻子,“我自己就是一个汉族女人的儿子”。这个家族的成员不论从生物学上还是从文化上早已背离民族的传统,家族的核心力量是涣散的,上层建筑早已在土司时代的灭亡前坍塌了。

其三,藏族传统文化受到了冲击。黄师爷将罂粟扎根在麦琪家的土地上,汉人将罂粟制作成鸦片,又输入藏地,以此消磨藏族人民的意志,动摇土司权力;随后而来的还有北方市场的“妓院”“梅毒”。查查头人的小儿子成为了“红色”藏人,他不能随便杀人了,复仇的任务落到了大儿子的头上。民族传统的复仇规则再次被颠覆,土司制度早已走到了日暮穷途。

三、作家原生情感表现

阿来出生于川西北高原的马尔康,藏语意为“火苗旺盛的地方”。阿来对他的民族具有深沉的爱。他如一个智者一般审视着一个民族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他用脚步丈量着故乡的土地,然而这种情感因为太过炽烈而不敢表达,故乡在变化,民族在发展。只有如同“傻子”少爷一般与故乡保持距离,以一个“他者”的姿态去审视民族历史的发展变化,对一个民族的热爱才是客观的、理性的。尽可能地不陷入与生俱来的、难以名状的民族自豪感。

对于民族文化的传统逐渐弱化,由于地缘以及历史等方面的原因,在一些传统保守和处于藏文化中心的藏人眼里,嘉绒藏区多少是有些暧昧的“中间地带”。阿来的身份认同感会模糊。身份认同是任何个体都会面临的“内在,无意识的”行为要求,只有通过身份,个体才能获得心理的安全感。在设法维持、保护和巩固这种认同感中,个体的主体性才得以确立。作为一名藏族作家,阿来肩负起了书写民族历史的责任,土司时代早已尘埃落定,藏区社会还在不断地发展,祖先们早已镌刻在阿来血液中的基因密码,将会继续驱使阿来为民族创作,将与生俱来的民族性融入每一部作品中。

[1]贺绍俊.说傻·说悟·说游——读阿来的尘埃落定[J].当代作家评论,1998(4):36.

[2]阿来.大地的阶梯[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1.

[3]庄孔韶.人类学通论—族群[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2(1):349.

[4]丹珍草.差异空间的叙事·文学地理视野下的尘埃落定[M].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14(10).

I207.42

A

郑秋雯(1995-),女,藏族,四川阿坝金 川人,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生。

2016年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创业训练计划项目“四川省少数民族地区教育精准扶贫模式研究”(项目编号:201610638028)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为本文通讯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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