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潜能、有效边界与中国劳动力市场效率

2019-07-05 03:26唐代盛
人口学刊 2019年4期
关键词:省域劳动力劳动者

唐代盛,盛 伟

(1.北京交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044;2.西南民族大学 经济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

一、引言

我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与完善赋予了市场调节资源配置的基础性作用,但市场化程度加深并未实现新古典增长理论所预期的流动均衡中(劳动)要素价格均等化。新经济地理学通过将规模经济和运输成本有机结合,发掘了市场潜能①市场潜能(Market Potential,简称“MP”)描述的是以空间距离为权重,将所有邻近空间单元GDP求和以衡量一个地区所生产的产品和服务的潜在需求规模。与劳动力市场运行的内在机理,显示出对我国劳动力工资和就业空间差异的强大解释力。[1]市场交互作用将促使企业向拥有较大潜在市场需求或市场潜能的地区集聚,区位选择所产生的基于价格的“空间外部性”使得这些地区有着更多的劳动需求和更高的包括工资在内的要素报酬。[2]显然,市场潜能在这一聚集过程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当前我国高铁网络飞速发展、“空间距离”持续缩短以及全国市场呈现明显“一体化”整合趋势,市场潜能“边界效应”迅速消减。[3]然而由于运输成本、地方政府行为等因素制约,市场潜能边界效应仍然显著。[4]市场潜能对劳动者工资和就业的影响随着地区间隔距离扩大被削弱,外围地区劳动力市场并非一定能享受到中心地区聚集经济所产生的“规模红利”。这就要求一个国家或者地区扩大市场潜能时充分考虑市场潜能空间效应随距离衰减的特性和有效边界(半径)的范围,从而决定究竟是通过削减运输成本、消除市场壁垒的方法进行市场“空间修复”②“空间修复”是指市场地理扩张,在本文主要指拓展本地市场,通过削减省域间市场壁垒,与更多省域建立市场关联,获取其他市场更多的潜在需求。,[5]还是进行市场“空间重构”③“空间重塑(构)”是指按照新的资源空间配置逻辑组织和分配资源,调整区域间空间组合。,基于市场潜能空间边界培植新的区域增长极和人力资本聚集中心。

基于新经济地理学D-S理论框架,[6]本文拟从以下方面进行拓展和创新:一是构造市场潜能指标并通过省域间铁路运输距离动态变化特征进行市场潜能分解,得出我国各省域市场潜能;二是对劳动力市场效率的影响机制做微观探讨,更为细致地刻画劳动力市场效率和劳动者行为选择。此外,现有文献对市场潜能就业效应的实证研究不多,本文采用中国劳动力动态调查数据库(CLDS),支持了市场潜能对整体劳动力市场效率的微观研究;三是在以往市场潜能研究多区分国家之间“边界效应”的基础上,进一步揭示我国省域间劳动力市场的市场潜能空间边界,考察各省域市场潜能对劳动力市场边际影响随着铁路距离(运输成本)的空间变动规律,以界定我国各省域间市场潜能的有效边界及其市场“空间修复”与“空间重塑”的实施条件。

二、研究现状

(一)市场潜能与劳动力市场工资

Cieslik和Rokicki、Rasekhi和Rostami等通过欧洲地区的数据实证检验,发现市场潜能对地区工资或收入水平有显著正向空间效应。[7-9]Hering和Poncet利用1995-2002年中国29个省域的国内和国际贸易数据构建省级市场潜能,研究发现高市场潜能的省域有更快的工资增长速度。[10]刘修岩等采用引力模型算法构造国内市场潜能,发现市场潜能对地区工资水平具有正向空间效应,发现就业密度高于某个“门槛值”时对工资水平的偏向效应才显著为正。[11-12]范剑勇等纳入国外市场潜能构造贸易引力模型,发现地区间市场潜能差异进而工资水平差异的重要原因在于劳动力流动不充分和较大的市场壁垒,通过降低城市间运输成本扩大市场潜能将显著提升地区工资水平。[13]

基于新经济地理学工资方程宏观研究难以解决地区市场潜能与工资水平之间反向因果所导致的联立内生性问题,也忽略了经济活动中的异质性特征。为此,一些学者将宏微观样本结合,在新经济地理学工资方程中纳入劳动者个体特征进行研究。Hering和Poncet采用我国1995年中国居民收入调查数据(CHIP)的劳动力样本,通过控制个体异质性,发现国内外市场潜能对外资企业、高技能劳动者的工资增长效应更大。[14]Kamal等通过扩充样本后发现,1995年到2002年市场潜能对个人工资空间增长效应呈扩大趋势。[15]李宏兵等基于城市性别工资差异角度,发现市场潜能缩小了高技能劳动力的性别工资不平等,但扩大了低技能劳动力的性别工资不平等。微观变量纳入在很大程度上阻断了地区市场潜能和劳动者个体工资水平之间的内生性,并能考察对劳动力市场特定人群的作用特征。[16]有所不足的是,多数研究将高层次变量分解到微观层次这一过程会忽视地区变量随机性,无法对地区总体有关信息进行估计,而且同一地区不同个体之间具有相关性,也违背了传统统计方法要求各观测点之间相互独立的基本假定。[17]忽略数据集的层次结构特征可能会使得回归系数和标准误差估计发生偏误。[18]

(二)市场潜能与劳动力市场就业

越靠近市场潜能高的经济区,产品和中间投入品运输成本越低,越会向这一地区集中形成“中心区域”,通过集聚的市场规模效应提供更多的劳动力市场就业机会,从而形成市场潜能的就业规模增长效应。[1]Head和Mayer构造欧洲57个地区13个制造业的市场潜能,发现纸张、印刷和出版、橡胶和塑料两个行业能显著促进地区就业。[19]Klaesson和Norman采用瑞典290个城市数据的研究发现市场潜能对高技术知识密集型服务业的就业促进更为显著。[20]李宏兵等的研究发现地区市场潜能增长不利于国有和外资企业的女性就业,却显著促进了非国有内资企业和劳动密集型行业的女性就业,对资本技术密集型行业的就业影响则不显著。[21]与上述研究不同,Diamond和Simon基于风险工资补偿理论分析指出在集聚了大量厂商和劳动力的高市场潜能地区,劳动力获得更高工资的原因在于可能面临更高的失业概率。[22]Hering和Poncet也认为市场潜能增加引致企业和劳动力的聚集,将带来更强的竞争进而增加地区就业压力,从而使得要素价格和企业利润下降,市场潜能将恢复到初始状态。[14]那么,我国省域市场潜能是会对地区劳动力市场产生竞争效应,使得劳动者失业增加,还是会通过扩大本地市场生产规模,从而对劳动力市场产生需求效应,这有待进一步实证检验。

(三)市场潜能、空间距离与有效边界

根据LeSage和Pace的观点,空间计量经济学一般用空间权重的阶数来表达空间边界,空间边界越大,空间权重矩阵的阶数越高,直接效应或间接效应的边际变动随之衰减。可以用对应于空间权重矩阵阶数下的直接效应或间接效应的T检验值的显著性来判定空间最大边界,由此形成的空间现象称为“空间分割(Spatial partitioning)”。空间分割可以用来推断一个区域某空间单元经济变量的空间作用范围,主要原因在于区域运行系统之间缺乏良性互动(空间溢出效应)而形成的相互分割的经济运行空间。[23]对于工资水平与市场潜能、空间距离的关系,Hanson通过建立三者的经济地理计量模型,发现美国县域市场潜能对工资的空间增长效应随着县域间的间隔距离增加呈逐渐下降趋势。有学者研究发现我国省域间市场潜能对地区收入边际增长效应存在地理距离上的衰减特性。因而,通过铁路、公路基础设施建设等市场“空间修复”的方式持续缩小地区间运输成本以扩大地区市场潜能,可能会受到市场潜能空间边界的制约。随着地区间隔距离增加,市场潜能对劳动力市场工资增长的边际效应将难以持续,在一定条件下“空间重塑”可能是促进劳动力工资增长更有效的路径。此外,地区市场潜能对劳动者就业影响的空间变化规律如何,鲜有文献进行实证检验。

三、理论框架与研究假设

本文理论分析框架借鉴新经济地理学D-S模型并进行局域空间的扩充。模型中地区市场潜能与劳动力市场的空间关联作为一种宏观经济现象,微观基础在于包括消费者、劳动力、企业等在内独立决策个体的区位选择,在个体区位选择基础上经济中各部分相互作用产生包括集聚力、扩散力在内的经济系统塑造力量,直接通过运输成本和市场需求的方式作用于劳动力市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工资方程展示了劳动力要素流动、经济集聚的方式。本文模型的核心思想是首先考虑两个地区r和j的情形,假定消费者偏好是同质的,通过对代表性消费者行为的最优规划,得到地区j对地区r的某种制造品的最优消费量为:

式(1)中,Dr,j为地区j对r产品的潜在名义需求,pr,j为地区r的产品在地区j的实际销售价格,Ej为地区j的总的消费支出,Gj为地区j的价格指数,σ表示任意两种制造品之间的不变替代弹性,而且满足σ>1。此时地区r从中获取的利润为:

式(2)中,pr和cr分别为一单位产品在地区r的价格和生产成本。如果每种产品最终只有一个专业化企业在一个地区生产,而且在地区价格指数给定的情况下,假定所有企业都选定各自的产品价格,因而每家企业所面临的需求价格弹性等于任意两种不同制造品之间的替代弹性σ。[12]因此,可得企业利润最大化定价:

则利润表达式为:πr,j=crDr,j/(σ-1)。若考虑两个地区间的运输成本,那么地区j对地区r的实际(有效)需求,即地区r在j地区的市场潜能为:MPr,j=Tr,j*Dr,j,其中Tr,j为地区r和j之间的“冰山运输成本(Iceberg Transport Cost)”①地区间的“冰山运输成本”指一单位产品从r地运输到j地区时,(如冰融化后)只剩下Tr,j单位。可表示为Tr,j=exp(τdr,j),其中τ为单位距离的运输成本,dr,j为地区间的最短运输距离,并且忽视不同运输方向上运输成本的变化,即有Tr,j=Tj,r。,[24]此时利润可表述为:

推广到多个地区,参照Hering和Ponce的方法,将每个市场的利润进行求和并同时考虑存在固定成本fr情况。[14]则有:

式(6)中,α和βqr分别衡量固定劳动要素和可变劳动要素的需求,参数ρ衡量劳动者个体特征的回报率。这些假设同时暗含了生产投入的固定成本为fr=αexp(-ρzi,r)wi,产出边际成本为cr=βexp(-ρzi,r)wi,其中wi为劳动者个体i所获得的工资率。结合(5)式,同时考虑到市场均衡时,企业进入市场的净利润Πr为0的条件,此时有λ(βexp(-ρzi,r)wi)1-σMPr=αexp(-ρzi,r)wi,因而推导市场潜能与劳动者个体收入关联的工资方程,表达式如下:

进一步,在引力模型基础上考虑空间距离因素的制约,按各省域圈层距离范围构建铁路运输距离分解的国内各省域市场潜能,测度市场潜能的空间有效边界。此时劳动者就业(Er)或劳动者工资(wi,r)影响因素表达式为:

式(8)中,dr,j为两地之间的最短运输距离,Dj为地区j对地区r产品的潜在需求或购买潜能,n为30。dmin表示设定的地区间最小距离(半径)范围①指任意一个省域从0开始向外搜寻,让尽可能多的地区拥有空间邻接单元,当满足每个地区都拥有至少一个“邻居”,即存在市场潜能项时,则为最小距离(半径)范围。,κ为设定的距离门槛值(步进距离)。简化式(8)得:

通过观测(9)式各特定距离范围市场潜能的估计系数大小和显著性水平,可以判别市场潜能对劳动力市场空间效应的变化趋势和有效边界(半径)。

由上述分析不难看出,影响劳动力工资收入和就业的因素主要有市场潜力(MPr)与市场壁垒、企业的劳动力需求量(α和β)和个体特征及其回报(ρ和z)。与外部市场一体化的地区,由于外部贸易成本的降低而进入的企业数量随之集聚增长,通过生产集聚扩大了市场获得。企业的空间集聚还将促使技术外溢,并推动本地劳动生产率提升,基于扩大再生产和市场竞争的考虑,企业会支付更高的要素价格,吸引高人力资本劳动者流入,反过来推动技术进步并创造更多就业机会。据此,提出本文第一个假设:

假设1:省域市场潜能提升表现为对劳动者工资和就业的正向空间效应。

在地理上处于邻接位置的地区其经济发展模式相似度较高,近距离地区之间的行政壁垒往往较弱,劳动力一般在考虑迁移成本后的近距离流动更为频繁,因而近距离地区间的潜在市场需求会对本地劳动者工资和就业产生更大的空间溢出效应。对于间隔距离较远的地区之间,较高运输成本将引致相对有限的市场需求,当间隔距离超出某一边界范围时,省域间市场潜能的空间效应主要被空间距离这一“天然”屏障所制约,劳动力和产品流动频次大幅度下降,降低了长距离省域间交互的强度和概率,[26]使得地区市场潜能对劳动力市场的空间效应只在一定半径范围内有效。据此,提出本文第二个假设:

假设2:随着省域间间隔距离增加,市场潜能难以持续发挥对劳动力市场的空间效应,在一定半径范围将出现“边界效应”。

四、模型、变量与数据

(一)实证模型设定

基于文献和我们的思考,本文拟采用宏观和微观嵌套的分层数据结构进一步验证上述假设,也使得内生性问题得到较大阻断。这涉及地区市场潜能和劳动者个体特征两个层面数据,存在处理层次数据时的异质性问题。即同一地区不同个体之间具有相关性,违反了传统统计方法要求各观测点之间相互独立的基本假定。本文采用多层回归估计模型,通过层次结构中每一层级的残差来克服这一限制,避免影响因子的作用程度估计偏误。基本表达式为:

式中wi,r表示地区r的第i个个体的工资性收入,Xi,r表示地区r的第i个个体的个人特征(性别、年龄、受教育年限等),(11)和(12)式中MPr表示地区r的市场潜能,α0,r、α1,r为宏观水平上的误差项。多层次回归模型基本思想是,同一省域中的个体变异较小,不同省域中的个体变异较大,因而具有不同市场潜能省域中的个体特征估计系数所受的影响具有异质性,其混合模型可表示为:

式(13)又称协方差分解模型,包含固定系数(η)和随机系数(α),随机系数随着省域而变化。式(13)由四个部分组成,包括省域变量(市场潜能)、个体特征变量以及两个变量的交互项和误差项。需要注意的是模型不满足经典假设中误差项独立、同方差假定。因为误差项与解释变量相关,而且依赖于宏观误差(α)随省域的变化而变化,也依赖于个体特征变量(Xi,r)而变化。故模型不适合最小二乘回归(OLS)分析,本文用迭代最大似然法进行估计。

为进一步考察市场潜能对劳动力市场效率的影响,本文构造对劳动力失业的方程。采用多层次Logit回归模型分析,市场潜能对劳动者失业影响的表达式为:

式(14)表示宏观和微观层面变量对劳动力失业概率(y=1)影响的混合模型。

(二)变量构造

1.工资变量和失业变量。为使不同年份的劳动力工资性收入(包括所有的工资、各种奖金、补贴,扣除个人所得税)数据具有可比性,以2012年为基期,用消费者价格指数对2014年工资水平进行调整。对于就业水平的观测,由于问卷中没有直接询问受访者是否失业的问题,本文结合失业定义,把目前处于劳动年龄阶段没有工作而又在积极寻找工作的人定义为失业。

2.市场潜能。一是市场潜能。结合引力模型思路,参照刘修岩和殷醒民、范剑勇和张雁对我国市场潜能的计算方法,[12-13]构造本文所需的国内省域市场潜能(MPD)指标,描述以空间距离为权重将所有其他空间单元GDP求和以衡量一个地区所生产的产品和服务的潜在需求规模,表达式为:

式(15)中dr,j为两个省域之间的最短运输距离,GDPj为其他省域国内生产总值,n=30。各省域GDP调整为以2012年为基期的实际GDP,与微观数据相对应。需要说明的是,将省域内距离产生的权重设为0,剔除本地收入水平对市场潜能的贡献,一方面不会过分夸大地区自身的真实市场潜能,[13]另一方面考虑计量分析中地区工资水平与地区产出规模之间本身存在内生性,从统计方法上讲,以收入法统计的地区国内生产总值本身包含了本地区工资总额。[12]在此基础上,参照(8)式构建基于运输成本距离分解的国内市场潜能。本文主要考察国内市场潜能分解后形成的边界效应,因此对国外市场潜能(MPF)进行控制,设定天津、上海、广州作为三大港口城市,并以省域省会城市距离三大港口城市最短运输距离(公里)倒数作为国外市场潜能,并将港口城市距离海岸线的距离设定为10公里。[12][15]此外,考虑企业产出与成本投入(劳动要素投入与工资支付)决策时,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对市场的预期或者来自上一期的市场需求,本文采取滞后一期市场潜能变量规避内生性问题。[13][20]

二是距离权重。选用省会间最短铁路运输距离作为运输成本判别标准,比简单沿用Harris通过地理坐标进行距离测算更能反映地区间运输成本。我国劳动力跨省流动和迁移当前主要通过铁路运输实现并越来越依赖这一形式,据统计我国铁路、公路、水运、民航的客运密度(旅客周转量/总里程,单位:人公里/公里)比例从2001年680∶42∶7∶7上升到2014年1 037∶27∶6∶14。借鉴赵永亮和才国伟的处理方法,省会间相对铁路运输距离通过火车票网列车时刻与运行里程最新查询软件计算得到。[4]

(三)个体特征变量

根据Mincer[27]工资方程对劳动者个体特征变量的设定,结合CLDS抽样调查数据,主要选取以下两类控制变量,第一类是从人口社会学特征角度反映劳动者的工作效率,包括:性别(女性为对照组)、年龄①考虑到年龄对劳动者工资和失业的影响具有非线性特征,本文引入年龄平方/100表示(除以100的目的在于提高回归系数的可阅读性)。、户籍(农村户口为参照组)、受教育年限、健康状况、政治面貌(非中共党员身份为参照组);其中,问卷中反映目前接受最高教育程度的选项是: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私塾、小学、初中、职业高中、普通高中、中专、技校、大学专科(全日制)、大学专科(非全日制)、大学本科(全日制)、大学本科(非全日制)、研究生及以上,本文将其折算为受教育年限依次为:0、6、6、9、12、12、12、12、15、15、16、16、19年。劳动者的社会工作(就业和工资)状况的影响因素除本文所观测的因素,也可能受其家庭机制的影响,包括家庭文化、成长环境等带来的声望、社会资本、个人性格和偏好等,[28]甚至父代的暗箱操作或裙带关系等等。[29]家庭影响机制难以观测,我们选择工具变量法进行控制,父母受教育程度往往通过劳动力受教育程度间接影响劳动者工资和就业状况,本文可以用其来控制微观层面的内生性问题。[30]问卷中反映个体健康水平的选项是:非常不健康、比较不健康、一般、健康、非常健康,依次取值为1、2、3、4和5。第二类是劳动力所属单位的性质,将民营、私营单位与国营、事业单位以及外资、合资单位等进行区分,其中民营、私营单位取值为1,国营单位取值为0。

(四)数据说明

本文使用的宏观变量主要采用除香港、澳门特别行政区、台湾地区、西藏自治区以外的中国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简称省域)2012-2015年《中国统计年鉴》计算得到①宏观样本跨度4个年份的原因在于考虑了滞后一期的市场潜能变量。此外,微观样本数据虽然只涵盖了29个省域,但是计算市场潜能应该尽可能考虑全国范围市场间的相互作用,因此设定30个省域作为市场潜能的衡量范围。。微观变量使用中山大学社会科学调查中心的“中国劳动 力 动 态调 查 ”(CLDS)2012、2014年数据。在微观数据处理上,根据国际上对劳动年龄一般定义,保留年龄在15-64岁之间,有工作或者在找寻工作等劳动力样本,筛选后得到2012年6 639个有效样本和2014年12 201个有效样本,得到工资性收入的有效样本6 317个。根据抽样调查中提供的省份代码,将微观变量与宏观变量匹配,最终构成实证检验的数据样本。省域间相邻信息根据国家地理信息系统网站提供的1∶400万电子地图得到。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2012-2014年期间劳动力市场相关变量描述性统计特征显示,劳动力市场失业率与宏观数据(4.09%,4.05%)②数据来源于2013年与2015年《中国统计年鉴》:城镇登记失业率。基本吻合并呈下降趋势;年工资性收入处于上升趋势;劳动力在人口社会学特征上变化较小,平均年龄在40岁左右,平均受教育年限10年左右,自评健康处于一般和健康之间,中共党员占比10%左右,23%左右的劳动者属于民营、私营单位(见表1)。

图1 2011年各省域国内市场潜能

图2 2013年各省域国内市场潜能

图1和图2分别展示了滞后一期即2011年与2013年30个省域市场潜能四分位地图,其空间分布2年内未发生明显改变,从省份特征来看,尽管经济发达地区普遍具有高的经济水平,但并没有显示出与地区经济规模完全匹配的高度市场潜能,最为发达的广东省并不具有最高的市场潜能,天津的市场潜能要高于北京,浙江要高于上海和江苏,部分内陆省份如河南、安徽、江西同样具有较高的市场潜能,这显示出某些地区由于区位优势而享有充分的市场潜在需求。

五、实证分析与结果讨论

(一)全域估计

首先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2SLS)与IV-Probit估计作为多层次线性回归模型和多层次Logit回归模型估计的对比模型,进行内生变量检验和共线性检验,并且都采取考虑异方差的稳健标准误估计。从模型2和模型4国内市场潜能变量(LnMPDt-1)的估计系数不难看出,通过增加市场潜能将有助于提升国内劳动者工资水平的同时增加劳动者需求数量,给劳动力市场带来“双重利好”。近年来我国交通基础设施改善特别是高铁高速发展,省域之间交通可达性迅速提高,劳动力流动都更为便捷,加之电话、网络等通信技术不断进步及其越来越快的普及使得地区间沟通也更为便捷,信息传播损耗和成本大为降低,同时电子商务、物流业的发展使得产品扩散和生产集聚成本大幅降低。以此为基础的社会“硬环境”一体化所催生出的制度、文化等“软环境”一体化,使我国经济空间结构向新经济地理学预期的方向不断发展。

表2 市场潜能对劳动力工资性收入和失业的影响

对于控制变量,本地经济发展(LnPGDPt-1)水平的提升将产生显著的劳动者增收效应,但对劳动者个体就业水平提升效果不显著。国外市场潜能(LnMPFt-1)对劳动者工资性收入估计系数显著为负,对劳动者失业概率的影响显著为正,国外市场可达性越高的地区受到的竞争效应越大。这是由于国外市场可以增加地区企业产品出口需求,但同时也可能使得国外产品和劳动力进入带来了竞争效应,当竞争效应大于需求效应,会对国内产品市场进而对劳动力市场效率产生负向冲击效应。

(二)局域估计

遵循每个省域拥有至少一个空间关联省域的原则,计算各省域特定圈层距离范围的市场潜能项,观测各省域市场潜能对劳动力市场在局域不同间隔距离的空间动态效应。从数据本身出发,多次运算后筛选出0-800公里为最小运输距离范围,然后以500公里为间隔作为门槛值进行局域性回归估计。模型5估计结果表明,“省域市场潜能提升劳动力市场工资水平”的结论在局域范围仍然具有稳健性。0-800公里距离范围市场潜能对本地区劳动者工资性收入增收效应最强,不过仍低于整体市场潜能的边际效应,800公里以外市场潜能的工资增收效应呈逐步下降趋势,表明国内地区之间市场壁垒引致的边界效应仍然显著。由分解后的市场潜能弹性系数显著性变化推断,国内市场潜能有效边界位于2 300公里处。在模型6对就业的估计中,分解后的国内市场潜能多数没有通过显著性检验,表明只有一体化市场才能更好发挥地区市场潜能对劳动者就业的促进作用,局域体系难以推动劳动者就业水平的提升。值得关注的是2 300公里以外地区市场潜能对本地区就业水平有竞争效应,表明本地区可通过空间重塑的方式来实现市场潜能对劳动者就业的拉动作用。

表3 基于市场潜能分解的估计

六、稳健性检验

(一)全域稳健性检验

1.基于铁路运输时间的估计。根据高速铁路的定义,[31]G、D、C字头的旅客列车被划定为高速铁路列车;Z、T、K字头的旅客列车被划定为普通铁路列车。分别以两种运输条件下的省会间最短铁路运行时间为权重,构造市场潜能进行估计,结果稳健。通过对比城市普通铁路运行条件下和叠加高铁后的市场潜能对劳动力市场效率的影响(见表4),省域间运行时间成本降低所产生的“地理收缩效应”进一步提升了国内市场潜能对劳动者就业的边际增长效应,但相对普通铁路而言市场潜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对劳动者工资的边际增长效应,不过市场潜能仍然对劳动者工资增收产生显著的正向效应。高速列车投入运营使得空间距离持续缩短,这将推动劳动力跨区域流动显著提升,更易于劳动者获取就业的机会,促进了劳动力市场整体就业水平的提升。

表4 基于铁路运输时间的估计

2.基于区位的分异估计。表5按照地理区位把各省域划分为沿海、沿边和内陆三大区域①依据本文30个样本省域按地理位置划分为沿海(辽宁、河北、北京、天津、山东、江苏、上海、浙江、福建、广东、广西)、沿边(新疆、甘肃、内蒙古、黑龙江、吉林、辽宁、广西、云南)和内陆(青海、四川、宁夏、山西、陕西、河南、重庆、湖北、湖南、江西、安徽)三大区域。,区域性回归估计结果显示,国内市场潜能对沿海、沿边和内陆地区劳动者工资增收均有显著正向影响,其中对沿海地区的影响最大,反映了地理区位优势形成高的市场潜能,更大程度影响了劳动力要素报酬。对内陆地区而言,通过“一带一路”、高铁加速发展等方式,或许有助于改善内陆地区的区域优势,从而进一步提升内陆地区的市场潜能,最终实现内陆地区劳动力要素报酬价格的增长;国内市场潜能有助于降低沿海、沿边和内陆地区的劳动者失业水平,特别是对内陆地区而言,通过内陆地区区位条件的加速改善,形成了劳动者工资和就业的“双重利好”,内陆地区劳动力市场效率“后发优势”开始显现。要注意的是,对沿海和沿边地区而言,由于国(境)外可达性提升,国(境)外市场潜能对本地区有竞争效应,这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国内市场潜能的劳动需求效应。

3.基于人力资本的分异估计。根据2014年省域15岁及以上各级受教育年龄人口占比②省域15岁及以上年龄人口中各级受教育人口比例=(省域15岁及以上总人口-省域15岁及以上文盲人口)/省域15岁及以上总人口=1-省域15岁及以上年龄人口文盲率。以此衡量地区人力资本水平(杨建芳等,2006)。的均值(95.42)为界线,划分为高人力资本区域(>95.42)、低人力资本区域(≤95.42),以个人受教育年限12年为界线,划分为高人力资本群体(>12)、低人力资本群体(≤12),分别对劳动者工资和失业水平进行估计。结果显示,扩大国内市场潜能有助于缩小高、低人力资本聚集区域的工资水平差距,改善了低人力资本区域和群体的就业水平,国内市场潜能显著提升了劳动力市场效率。不过国内市场潜能扩大了高、低人力资本群体的工资差距,产生了“临界分割效应”。这是由于市场潜能引发的企业集聚会带来显著的行业间技术外溢,促进技能偏向型的技术进步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增加企业对高人力资本劳动者的需求并提升他们的工资回报率。

表5 基于沿海、沿边、内陆地区分组估计

表6 基于人力资本差异的估计

(二)局域稳健性检验

表7显示距离门槛值400公里市场潜能分解对我国劳动力市场效率影响的稳健性估计结果。国内市场潜能对劳动者工资的影响仍然呈非线性特征,0-800公里市场潜能对劳动者工资的影响最大且呈正向影响。通过显著性检验的各估计系数值大小表明,国内市场潜能对劳动者工资的空间效应存在有效边界的结论具有稳健性。分解后的国内市场潜能对劳动者就业影响在任意圈层范围均不显著,表明只有聚合一体化的市场潜能才能有效推动劳动者就业水平的提升。

表7 基于缩小距离门槛值的市场潜能分解估计

七、研究结论与启示

(一)研究结论

我国经济空间结构向着新经济地理学预期的“中心-外围”模式不断发展,但受空间壁垒的制约,外围欠发达地区劳动力市场不一定能充分享受中心发达地区聚集经济所产生的“规模红利”。基于铁路运输距离变动的省域市场潜能,本文从劳动者工资和就业两个角度揭示市场潜能对我国劳动力市场的空间效应。在建模方法上,拓展了新经济地理学D-S模型,纳入分解后的国内省域间不同空间距离的市场潜能和微观层面劳动者个体异质性特征,克服了从宏观层面分析地区市场潜能与劳动者工资和失业水平之间的内生性,构建多层次回归模型,纠正了宏微观层次数据结构回归时产生的回归系数和标准误差估计偏误。基于我国省域间铁路运输距离实际分布特征,进行不同距离阈值下的连续回归,得出距离变化时空间相关程度的实际估计,界定了我国省域间市场潜能空间有效边界。研究发现,在全域空间上,市场潜能显著提升了我国劳动者工资和就业水平,给劳动力市场带来“双重利好”;在局域空间上,存在市场潜能的边界效应,突破市场潜能有效边界进行“空间重塑”以及在有效边界内进行“空间修复”,能有效调节地区之间由于市场潜能差异而导致的工资水平和就业增长的差距,从而整体提升我国劳动力市场效率。

基于分异的估计结果表明:从地理区位来看,市场潜能对沿海、沿边和内陆地区劳动者工资增收均有显著正向影响,其中对沿海地区的影响最大,反映了地理区位优势形成高的市场潜能,较大程度影响了劳动力要素报酬。市场潜能有助于降低沿海、沿边和内陆地区劳动者的失业水平,特别是对内陆地区而言,通过内陆地区区位条件的加速改善,形成了劳动者工资和就业的“双重利好”,内陆地区劳动力市场效率“后发优势”开始显现;从人力资本来看,扩大市场潜能将有助于缩小高、低人力资本聚集区域的工资水平差距,改善低人力资本区域和群体的就业水平,说明市场潜能有助于改善我国劳动力市场歧视问题,由此显著提升了劳动力市场效率。不过国内市场潜能扩大了高、低人力资本群体的工资差距,产生了临界分割效应,这说明市场潜能的扩大并没有改变长期以来高、低人力资本群体的工资差距问题;从交通方式来看,我国高铁快速发展带来的省域间运行时间成本降低产生了地理收缩效应,进一步提升了市场潜能对劳动者就业的边际增长效应,但相对普通铁路而言市场潜能削弱了对劳动者工资的边际增长效应,不过仍然对劳动者工资增收产生显著的正向效应。

(二)研究启示

本文检验了地区市场潜能对劳动者工资和就业的正向空间效应,同时还揭示了市场潜能在局域空间上的边界效应,这些发现具有较大的政策意义。如何更好地发挥市场潜能对劳动力市场效率提升的作用机制,需要探索恰当的空间修复、空间重塑方法。

1.在市场潜能有效边界以内采用空间修复的方法。我国市场化改革使得产品、要素流动更为便捷,邻接地区间地方政府合作正在加强,使得地区间经济扩散、均等化更易实现。基于以上经济空间结构的趋势性变动以及经济主体行为演化与经济社会环境变迁具有同步性、互动性特征,近距离的省域间将更能降低本地区产品在输往其他市场过程中的运输成本损耗,在这一范围内以“空间修复”的方式扩大地区市场潜能将能有效发挥市场潜能的空间效应。同时,要尽量减少局域空间范围内的政策限制和边界壁垒,消除跨地区劳动力和产品市场分割现象。

2.在市场潜能的有效边界以外采用空间重塑的方法。在市场潜能有效边界范围外,市场潜能空间修复作用不再显著,进行市场空间重塑将是提升我国劳动力市场效率更有效的方式。对市场潜能空间重塑可以通过重新配置资源要素培植新的区域增长极,形成相对落后地区生产要素的流动由资本和劳动等单向流出转为技术和信息等同步流入的交互格局,从而实现地区劳动力市场工资和就业水平的地区趋同,向均衡状态收敛。

3.通过多个调节因素放大市场潜能对劳动力市场效率的影响机制。一是通过“一带一路”、高铁加速发展等方式,改善内陆地区的区位优势,进一步提升内陆地区的市场潜能,实现内陆地区劳动力要素报酬价格的增长和劳动力市场空间平衡;二是通过高铁等促进国内人口跨省、跨境流动,以及电子商务、物流业的发展使得产品扩散和生产集聚成本降低,地区之间运行时间成本降低所产生的地理收缩效应进一步提升市场潜能对劳动者工资和就业的边际增长效应;三是高、低人力资本临界分割效应表明,形成人力资本投资激励是必要的,这有助于提升国内市场潜能的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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