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做什么职业,都需要你是一个有头脑的人,不能靠投机取巧。”
——青年钢琴家闫竞舸访谈录

2019-09-06 06:20访谈者鲍蕙荞
钢琴艺术 2019年7期
关键词:变奏曲奏鸣曲音乐学院

访谈者/鲍蕙荞

访者按:青年钢琴家闫竞舸在国家图书馆音乐厅的独奏会令我有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我没有想到,贝多芬的音乐在他的手下竟然可以如此鲜活生动,甚至是温情幽默!

音乐会后的一天,他打电话说要来看我。我很高兴,正想采访他呢!

闫竞舸来到我家后,就从书包里拿出一摞厚厚的琴谱。我曾请他把贝多芬的《萨列里主题变奏曲》复印给我,没想到他竟然买了两本全套的贝多芬变奏曲,还买了巴里·库珀编订的《贝多芬钢琴奏鸣曲全集》(三大本)送我!而且他是拿着这么重的琴谱坐地铁来的,从地铁口到我家,要走十多分钟呢!

其实,虽然我和闫竞舸很早就认识,但并不算很熟悉,而且后来一直没有什么联系。一个已经小有名气的青年钢琴家对一个年长者如此“谦恭”,真的令我十分感动!

鲍蕙荞(以下简称“鲍”):记得在你小时候,有一次和我的一些学生一起在“国图音乐厅”演出。我那时很惊异,一个重点中学(“北京二中”)的学生,怎么有时间把钢琴练得这么好呢?看来,你和一般的钢琴专业学生不同,你走了一条比较“另类”的路——就是没有从小进音乐学院的附小、附中,而是在读完普通中学后才专业学习音乐的。你是怎么想到走这样的路的?

闫竞舸(以下简称“闫”):这是凌远老师“开天辟地”的一个创举。我9岁的时候,刘铮老师把我介绍给凌老师学琴。可能凌老师看我从小文化课好,学琴又不那么争气吧!(笑)

不过我还真的考过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学校说可以录取,但也可以改学管乐。当时,北京市第二中学和一六六中学也都答应录取我。凌老师非常希望我多学习文化知识,在一个普通学生的生活环境里坚持学钢琴,而不是在音乐学院里仅仅一门心思地练琴。所以她那时对我说,我就算是进了中央音乐学院附中,她也不会接着教我了。我想凌老师是想开辟一条新的路。她希望学钢琴的小孩能学好文化课,又能过普通小孩的生活。

其实,弹钢琴是我爸爸的梦想。他年轻时喜欢文艺,曾在“首钢”文工团跳过《红色娘子军》。在我家经济还很困难的时候,他就买了钢琴。我也是在替爸爸圆他的“钢琴梦”。

我的高考分数很高,几乎想报考什么大学都可以。最后我选择了中国传媒大学录音系。学了两年录音后,我想,“不行,为什么我要给别人录音啊?我应该弹琴,让别人给我录音啊!”(笑)

我曾在大学暑假期间跟随盛原老师去美国曼尼斯音乐学院参加夏季钢琴大师班。看到了国外的环境和气氛之后,就开始考虑去投考美国的大学。

我只身一人从波士顿到佛罗里达州,一个月内绕了美国一大圈,参加了六所大学和音乐学院的入学考试。后来,奥柏林音乐学院给了我全额奖学金,我就决定去那里,并且选择了一位美籍罗马尼亚老师彼得·陶卡奇(Peter Takacs),我跟他学了四年,这期间我觉得贝多芬和我越来越近了!主要是因为这位老师和我的性格相近,都喜欢钻研,也都很钟情于贝多芬的音乐。我的老师非常博学,长得也很像贝多芬。(笑)

我和老师常常打开网页,查看、对比贝多芬作品的所有版本,试图寻找作曲家想表达的隐藏在音符背后的音乐内涵和人生哲理。我老师有很好的师承,他的老师是莱昂·弗莱舍,而莱昂·弗莱舍的老师是施纳贝尔。上课的时候我们都喜欢讨论,所以上课总是很愉快。这次我得了“贝多芬比赛”的第一名,他还希望我能回奥柏林音乐学院去讲大师班。

在国内时,我跟凌远老师学了12年,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但是,“贝多芬情结”却是从陶卡奇老师开始的。

到美国后,我看到学校的图书馆里有那么多谱子,觉得太幸福了!我非常喜欢看书、读谱,而且,凌老师和陶卡奇老师都说过,一个人要有知识,就要多和别人交谈、交流。我在读的奥柏林音乐学院也很鼓励学生修双学位。因此,我除了钢琴外,还选修了管风琴。说起学管风琴的契机,源自那时我正在学的一首巴赫的《前奏曲与赋格》。由于那是一首非常典型的管风琴风格的作品,我的老师陶卡奇先生就让我去和教管风琴的克里斯蒂(Christie)老师聊一聊。克里斯蒂先生是一个很好的老师,我们聊得很投缘。经过那一次见面切磋,他就很想把我“挖”过去主修管风琴,但是我只想选管风琴做副科。而且,我还提出自己只学巴赫和古典作品,不学现代作品。克里斯蒂老师很有名气,作为波士顿交响乐团的首席管风琴家,他曾在肯尼迪弟弟的葬礼上演奏。我觉得自己很幸运,跟他学了许多巴赫和弗朗克的作品。

我在美国还学习了一段时间的古钢琴演奏。我们学校的古钢琴老师自己修了一个乐器博物馆,仿制了一台贝多芬创作《降B大调钢琴奏鸣曲》(作品106)时期的古钢琴。他曾让我在那台琴上弹这首作品。在那台琴上弹了,我才知道贝多芬在乐谱上标的末乐章的速度是每分钟=144,这个速度在现代钢琴上根本没法弹,而在那架琴上就十分轻松,我甚至觉得弹到=160的速度都没问题。

鲍:其实,像车尔尼练习曲、肖邦练习曲,等等,都不一定能完全按照乐谱上标的速度弹。《钢琴艺术》杂志曾经对这首贝多芬奏鸣曲速度的问题有过讨论。

闫:贝多芬写这首奏鸣曲时精神状态不好,是在一种很疯狂的状态下写的。在手稿上可以看到他打了很多“╳”,感觉状态很极端。

我读大三时,在一次学校内的比赛中弹了这首奏鸣曲末乐章的大赋格,还获得了3000美元奖金,这对我来说很宝贵,因为大学的学费很贵,我心疼我爹我娘啊!(笑)为了攒学费、省学费,我把在上中国传媒大学时修过的一些课,像体育、思想概论等课程的成绩都转到美国去了。

学校非常支持学生参加国际比赛,而且无论是学校还是老师都会给主动参加比赛的学生们一些费用补贴。2007年时,我第一次到欧洲,参加了“克拉拉·哈斯基尔国际钢琴比赛”。 2009年,我去德国波恩第一次参加“贝多芬国际钢琴比赛”,进入了第二轮。

那一年的“贝多芬比赛”,虽然我只进了第二轮,但是给评委会主席巴维尔·基里洛夫先生留下了不错的印象。我回美国后,写信问他,是否可以去跟他学,他居然回信说愿意教我。其实我知道,我弹第二轮时,体能状态很虚弱,因为在中国时我从来没有开过独奏音乐会,缺乏这方面的经验和锻炼。后来我去萨尔茨堡参加了入学考试,在报考的两百名考生中只录取了八九名。在这次入学考试后,基里洛夫教授对我说,你应该再参加一次“贝多芬比赛”!

回美国后我就开始准备“贝多芬比赛”,陶卡奇教授建议我弹《迪亚贝利变奏曲》。这个曲子太长了,第一次接触时真有点儿听不下去。但是,“贝多芬比赛”第二轮一定要弹一首大型奏鸣曲或变奏曲。贝多芬的其他大型奏鸣曲我以前都弹过了,唯独这首还从来没有学过,我咬牙决定——那就学这首吧!

第二次参加“贝多芬比赛”是在2011年12月,我是从3月开始学《迪亚贝利变奏曲》。说实话,这首曲子很不好弹!因为旋律性不太强,在“反复”的处理方面也非常困难。比赛完了再回头看看,我演奏贝多芬作品的飞跃,也恰恰就是从学习这首变奏曲开始的,真的是“没有挣扎就没有飞跃”!在学这首作品时,我花了很多心思,老师只是帮我把握大的方面,而所有的细节都是自己琢磨的。

鲍:经过了这样的练习和琢磨,比赛就很有把握了吧?人都在问,“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个小子?”他们觉得这个“跳出来搅局的浑小子”不得第一名就没有人能得第一名了。其实,第二轮弹完的时候我想,“这回完了!”因为我在演奏中错了一处。

不过,当时可能也有一个契机。那就是波恩市的市民集资从美国把“迪亚贝利”的手稿买了回来,放在贝多芬故居的地下室保存。当我弹完《迪亚贝利变奏曲》时,有一个穿着很朴素的老人拉着我的手很激动地说,“你终于让我们从头到尾完整地听到了这首变奏曲!”

闫:比赛的第一轮我弹得很好。第二轮前一天,按规定选手可以练琴到晚上10点,我一直练到凌晨1点,最后实在练不动了。这时,大门已经关了,我就从后门绕出来。12月的天气很冷,深夜的天空挂着星星。我从练琴的地方走回宾馆,当时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的月亮,想到我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但是现在最后一个变奏总是弹不好。心里还是挺惆怅的。后来,我又想,贝多芬的一生是与命运抗争的,最后他的音乐走到了一个天堂的境界。因此,可能我们永远也做不到最尽人意,我以前听过的所有版权的录音也总觉得还差一点儿。

鲍:那你这一晚还怎么休息呢?

闫:我都忘了那晚是怎么睡着的了。那时我每天练十六小时琴,因为要准备四小时的比赛曲目。我的抽签顺序是1号,幸好在抽签之前,评委会主席基里洛夫宣布这次比赛规则改了,抽到1号的人,最后一个弹。(笑)比赛的时候,我的大拇指侧面弹破了,流了好多血,把键盘都弄红了,但是我确实弹得“掏心”!可能我对自己的要求实际上已经超过了评委们的要求。第二轮弹完后,几乎所有的

鲍:那天我听你演奏贝多芬,有很多Rubato(弹性节奏)。你是怎么理解贝多芬的?为什么在演绎贝多芬的时候,要有那么多Rubato呢?

闫:也有人认为我的Rubato太多了。但是我觉得,贝多芬虽然一生不幸,但并不是像很多人理解的那样,他永远皱着眉头,永远在抗争。其实贝多芬是非常有幽默感的,在他老了以后就变得更为睿智、调侃了。他的性格中有憨厚、执着的一面,但他绝对不是愚蠢的。因此,演奏贝多芬的作品也可以有浪漫和柔情。他晚期的《钢琴小品》(Bagatelles)最后的六首是最细腻的,也是他自己最满意的。在25岁到30多岁以后,他所有的内心情感都内敛了,所以,在演奏时也应该把感情弹得很丰富。

贝多芬25岁以前的画像都是相貌很精致的,很招小女生喜欢。他如果把眼光放低点,也不至于结不成婚。(笑)他还一直想把自己姓氏中间的“凡”改为“冯”(贵族姓氏)。这些都表现了他的偏执,但这些偏执又非常可爱。贝多芬曾说过,“如果没有音乐,我早就自杀了。我的余生都将献给音乐”。我这次回国演出,就是希望把贝多芬性格中不同的一面弹出来。

鲍:你那天的演奏的确已经表现出来了,你手下的贝多芬非常生动,非常新鲜。请问,贝多芬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这首《迪亚贝利变奏曲》?

闫:迪亚贝利不但是个作曲家,还是个出版商。他写了一个主题,把这个主题发给德奥地区的五十余位音乐家,请他们每人为这个主题写一首曲子。当时李斯特还是位青少年,也被车尔尼带进来写其中的一首。贝多芬刚拿到这个主题时说这是“修鞋匠的补丁”,搁置了近两年才开始写。那时处在他的创作晚期,他有很多其他的宏伟创作计划。贝多芬开始写了之后就问迪亚贝利有几个人写了?得知已有二十多人写了,他就写了三十多个变奏。最后,贝多芬把这样一个主题发展成一个这么大的变奏曲,包括了他一生中所有作品的风格。最后一个变奏,是和《c小调钢琴奏鸣曲》(作品111)同时写的,风格也很相近。

鲍:那么其他被迪亚贝利委约的作曲家有没有根据这个主题写曲子呢?

闫:有。所以现在还有一本其他作曲家根据迪亚贝利主题写的曲集。 赋格和变奏曲是贝多芬晚期最喜爱写的曲式,亨德尔是贝多芬最喜欢的作曲家,他学了很多亨德尔的即兴风格。所以他在作品中既有回归过去风格的一面,又是建立在自己晚期风格之上的。我这次回国巡演中又弄懂了很多东西。这是一个不断学习、不断“悟”的过程。

鲍:在这次巡演中,你觉得像《迪亚贝利变奏曲》这样长、这样大型的作品听众能接受吗?

闫:在我演过的二十几个城市里,北京和成都反响最好。有些小城市的听众还是不太能接受。我也由衷地问问您,您觉得像我这样演奏贝多芬行吗?

鲍:我个人很喜欢,对我来说这种弹法很新鲜、很吸引人。我听的时候,一点儿都不会跑脑子。但是我不太明白,演奏贝多芬是否需要,或者可以有那么多Rubato?

闫:也有别人提出过这个问题。但我这样弹是有依据的。贝多芬自己说过,“音乐有它自己的感觉”。我想,言下之意就是每个人的处理可以有些不同。贝多芬有一次演自己的《“大公”三重奏》,被别人评论为“一场灾难”。弱的地方几乎听不见,而强的地方又几乎把琴都弹散了。(笑)这说明贝多芬自己是很极端的,这就是他的性格。

我的弹奏中Rubato比较多,是想把作品中最好听的地方都表现出来。我不是“为做而做”,是发自内心的。但是,也许以后年纪再大点儿,就会越来越减少了。

鲍:那你在比赛时也弹那么多Rubato吗?

闫:比赛时比这少多了。当时我弹得中规中矩,也比较慢、温和。现在弹得比比赛时自如了一些。

鲍:大多数人在比赛时都会弹得比较规矩,比赛得奖后就弹得越来越有个性了。

闫:太个性化不招人喜欢。不过我在比赛时还是弹得很由衷。我的老师跟我说过,首先要把谱子上的信息都读懂、读正确,然后再加上个人的理解。以前,波恩是法国统治的。因此,德国莱茵河边的人还保留了法国人的特性,那就是,如果一个灵感来了,就要马上做点儿什么。

鲍:谈谈你目前的情况好吗?

闫:目前我刚刚硕士毕业,明年开始当助教。这是基里洛夫教授给我安排的另一个出路,因为他觉得我目前的状态和经济所得是不成正比的。

鲍:你的音乐会除了贝多芬作品,还弹别的吗?

闫:我最喜欢的还是德奥作曲家的音乐。比如舒曼,就有理性的诗意和浪漫。不过,除了这些,我在上课时也学了现代作品。

鲍:对了,我想起来了。上次凌远老师“80岁音乐会”,你弹了巴托克的奏鸣曲。这次在你音乐会的节目单上写的“贝多芬大使”,这是谁授予的?

闫:是波恩市政府和贝多芬故居授予的。因为我经常在波恩开音乐会,演奏贝多芬的《迪亚贝利变奏曲》《降B大调钢琴奏鸣曲》等作品,他们第一次听到中国人把贝多芬弹得这样鲜活,又知道我要到中国来巡演,就决定授予我“贝多芬大使”的称号。希望通过我的演奏使中国人更了解贝多芬,进而更了解德国文化。

鲍:说到文化,你觉得回过头来看,小时候在普通中学学的那些文化课,对你后来理解音乐作品是否反而比很早就进入音乐学院附小、附中更有益处呢?

闫:我非常庆幸小时候走的是这样一条路。我的经历使我更知道怎样去自主学习。比如,我拿到一份新谱子后,知道怎样读谱、怎样听唱片、怎样自己去攀登。我自己找到的方法好像总能八九不离十。

鲍:也就是说,你学的那些更广泛的文化课经历培养了你更好的学习能力和学习方法。

闫:是的。我在美国上学时,也有从国内音乐学院去的同学。其中一些人的思想就显得有点儿狭隘,常常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计较。有时我觉得中国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太谦虚,反而是在前辈的大家身上能看到这些品质。在美国,可以看到很多美国同学都很谦虚。并且很愿意互相交流分享。大部分美国学生在学习阶段,弹琴时都较少单纯地炫技,但是后来的发展却很好。比如,我有一个美国同学,在学校时技术显得并不太好,但是后来有一次我听了他演奏一首难度极高的现代协奏曲,弹得非常棒,技术和声音都华丽极了。

鲍:这说明他们在学习期间并不急于弹炫技的东西,而是在学习和积累自己的能力。以后到了关键时候就“发”出来了。

闫:并且毕业后他还没有选择当职业钢琴家,而是到意大利去学古希腊文学和其他的古代文学,钢琴变为他的业余爱好。美国有很多这样钢琴弹得很棒的人,却有另外的职业,比如很可能是个出色的医生。

鲍:现在,中国有不少像你这样的不上音乐学院附中、附小,而从普通中学毕业后选择学钢琴专业的人,后来反而成了很好的钢琴家的例子。我采访过的一位在美国读博士的青年钢琴家张奕明,他甚至是上海交通大学机械系毕业的。

闫:是的,我看到一些很早就专业学钢琴的学生,后来钢琴弹得并不太好,又没有其他的技能。

鲍:但是我也很想知道,如果不是像你一样聪明的人,即使很爱音乐,也有音乐才能,但在完成繁重的普通中学的功课后,还有没有时间和精力练琴。因为无论如何,钢琴的技术总是需要从小花很多时间练在手上的。

闫:我其实不是一个聪明的人。不过,我的父母都是很低调、不走极端的人。他们从来不逼迫我、不埋怨我。对我做什么事儿都不太紧张,只是要求我做个好人。这样,我倒不太吃力。每天下午四五点放学回家,可以练两三小时琴。作业能不做就不做,第二天到学校抄同学的。(笑)所以,我走这条路倒不吃力。同时,凌远老师也一直鼓励我这样走。我觉得,无论做什么职业,都需要你是一个有头脑的人,不能靠投机取巧。做事一定要勤奋、能吃苦,不钻空子。

鲍:一定要做一个有文化的钢琴家,不能只会“跑手指”。

闫:对,要做一个能自己往上走的人。而且,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有功利心。我在美国学到了很多东西,而且越来越有自信心。

鲍:这种自信心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闫:一点儿一点儿积累的吧!我在美国上学时,上了三次钢琴课后,就参加了小型的“Studio Class”,我弹的是贝多芬的《“黎明”奏鸣曲》。我觉得不能丢人,就拼命练。大部分人在这种观摩会上只弹一段,我却弹了三个乐章,我自己也觉得好像莫名其妙地一下子就弹得挺好。老师也很喜欢,从那以后就非常关注我。我感到自己能被认可,就有了更大的动力。后来,我又学了贝多芬的晚期作品,也总是有人喜欢我的演奏。自信心就这样积累起来了。

2011年,我在“贝多芬国际钢琴比赛”中获得第一名,自己真的完全没想到,因为准备的时间很短。宣布比赛结果的时候,我都傻眼了!当时甚至很难接受这个事实。赛后招待会,我已经走到了大厅的门口,但还是没进去。我离开了那里,一个人沿着河慢慢走回旅馆,心里虽然很激动,但是慢慢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现在,我有了自信,有了继续努力的动力,还有了很多机会。我去了很多不同的地方,认识了很多不同的人,所有这一切都在帮助我,推动我走到今天。

我这23年真是幸运啊!

(2015年11月16日访谈于亚运村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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