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南天河金丝龙的节庆体育文化研究

魏 帆，张 波

(湖北科技学院 体育学院，湖北 咸宁 437100 )

近几年来，学界对节庆体育的研究，以及节庆体育与人类学、文化学、民俗学、生态学等学科的交叉融合研究，都已成为学术界的热点课题。这不仅反映了近期学术研究的发展趋势，也拓宽了研究领域。节庆体育是指导农村节庆体育开发、运行的基本框架，由经济、观念、环境、行为和效益组成[1]。节庆体育文化是一定的区域社会的文化事象，对文化事象的研究需要进行田野考察，研究其源流、流程和特征。天河金丝龙是鄂南非遗中重要的项目，具有深厚的节庆体育文化底蕴。更为重要的是它并没有引起学者们的关注，依然处于一个自然状态。为此，对天河金丝龙进行田野考察与文化学释读，不仅有助于了解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文化的现实情况，也有助于丰富我国传统节庆体育文化的内容体系，对当前党的十九大报告推进“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将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一、天河金丝龙的田野考察

1.天河金丝龙的源流

公元1695年，后裔陈礼公迁至陈天河村，当时流传元宵节玩草龙的民间习俗。青龙山穿村而过，历史上盛产优质稻谷。陈氏家族活态传承的习俗舞草龙在当地称为“天河金丝龙”，是由金黄色的稻草扎制而成，每年元宵节当天，陈氏宗族村民自带稻草在祖堂屋集中扎制草龙，通过祭祖及地方神祗、沿村巡游、祭祀枫树神，集体娱乐、神龙化升、集体聚宴等仪式，展示天河金丝龙独特的风韵[2]。陈氏宗族遗存较为传统的宗族文化，天河金丝龙这一信仰习俗历史悠久，扎制工艺自然朴素，文化成分堆积丰厚，体现出鄂南平原地区农耕文明的特色。

2.天河金丝龙的仪式流程

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活动的仪式可分为“祭祀”“扎龙”“请龙”“接龙”“升龙”等五个过程。这五个过程完全展现了陈氏宗族的族群关系、宗教祭祀、族群族约、节庆体育氛围和宗族文化精神。

(1)“祭祀”仪式

祭祀仪式按惯例都在正月十五下午两点，阵阵锣声响彻整个村落。听到锣声，村民抱着稻草陆续来到陈氏宗族祖堂。编扎天河金丝龙前先要祭祀祖神。祭品、蜡烛摆好，上香，烧香纸，放鞭炮对祖神进行祭拜。主持祭祀仪式的长者是第八代传承人陈贻仲，他精神矍铄，一脸肃穆。陈贻仲先向族人总结本村一年来的大致情况，并祈求来年全族兴旺、各户合家幸福。

(2)“扎龙”仪式

祭祀仪式完成后，开始编扎天河金丝龙。陈贻仲将编扎人员按老、中、青分工，各司其职。一根根细扁的稻草，在老、中、青三代人手中揉拧、编扎、捆绑……逐渐化身为草龙的各个部位。扎龙头最关键，需要用稻草做出龙头、龙角、龙嘴的模型。扎龙筋最耗时，先要用稻草拧成一根长26米的大草绳，然后对半重叠拧成一根13米的龙筋。最后，用稻草包裹龙筋，形成龙身。而龙尾则用稻草捆绑包装。龙头扎好，龙身扎好，绑紧龙头龙身，修剪多余的稻草，安上用红绸裹着的龙眼、龙角，插上七根木棒。龙长13米，共7节，全身都是用稻草扎制完成，需要160斤稻草，编制三小时。完成后，龙头要插上6根蜡烛，每节龙身要插三根红烛，这就成了一条完整的天河金丝龙。

(3)“请龙”仪式

按当地习俗，天河金丝龙编扎好后，还不能立即出动，需要等到晚上，各户吃过晚饭后，由陈贻仲“请龙”后才能出动。晚上7时许，“请龙”开始。陈贻仲将祭品在祭台上放好，点燃香烛，然后面对祖先灵位，宣读《弟子接神下天庭》，“请龙”的庄严仪式便正式开始。

(4)“接龙”仪式

“请龙”仪式完成后，在鞭炮锣鼓声中，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活动正式开始。天河金丝龙一般由陈氏宗族男性舞玩，2人手持龙珠，7人舞动草龙，两副锣鼓相伴。舞龙时随着引珠的方向，上下左右摇摆龙头，做盘旋造型，游龙时走“之”字步型。

天河金丝龙从陈氏宗族祖堂出来后，首先祭拜天河公新堂屋，再往东而上，绕村游玩，各户摆好香案和祭品，烟花鞭炮迎接，迎接天河金丝龙进屋也是当天村里各户必做的一件事。各户都在家门口摆上贴着红纸的祭品，祈求天河金丝龙能给全家带来好运。天河金丝龙离开，主人还会把准备好的烟、酒和鱼肉丸等物交给舞龙队的人，意味着大吉大利。

(5)“升龙”仪式

按照每年的惯例，舞龙进行一半时，舞龙队都会来到村后的大草坪。这里有两棵400余年的香枫树，枝叶繁茂。队员们开始围着香枫树旋转，远远望去，好似天河金丝龙在半空中腾云驾雾，摇头摆尾。绕树3圈后，队员们再次来到陈氏宗族祖堂，天河金丝龙与祖神辞程后，来到一个平地，经过3圈绕行，最后来到已定好的贵神吉利方向和地方。陈贻仲把龙尾放到龙头嘴里，点燃天河金丝龙，将双数的三根龙把抽出，留下单数的四根龙脚，一起放入火堆，火苗顿时窜起，升龙仪式随之开始。伴随着火光，陈贻仲开始念起祝福语：“四季平安，吉祥如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光宗耀祖，万代传承。”随着大草龙的燃烧，村里的孩子们把玩的小草龙，也纷纷投入火中，火烧得越旺，越发预兆为今年红红火火的好日子。升龙仪式结束后，舞龙队的队员们就把各户贡献的鱼肉丸收集起来，煮成一锅，大家在欢声笑语中分享这热气腾腾的丸子汤，寓意大家吉祥如意[3]。

3.天河金丝龙的文化特征

天河金丝龙作为一项节庆体育活动，它本身既是一种民俗事象，又是其他民俗事象的载体。它不仅具有民俗事象的共性特征，也有民俗事象的个性特征，这些文化特征反映了天河金丝龙传承发展的具体表现。

(1)地域性

地域性是在一定空间内历史形成的具有相同或相似性的环境和文化[4]。陈天河村依着青龙山，山地环境不仅影响了生产工具的演化，也制约了农耕的生产方式。陈天河村的生产劳动、生活方式对天河金丝龙的形成和发展不仅提供了物质基础，也起着决定性的作用。而天河金丝龙也因受生产方式的影响，制作使用的器材直接取材于田间的稻草，这就体现出农耕文化的特点。农耕的生产方式和天河金丝龙的节庆体育活动是陈天河村民俗文化的重要特点。天河金丝龙从图腾纪念崇拜逐渐演变成节庆体育活动，天河金丝龙在舞玩的过程中，7人的集体协调配合、左右摇摆的动作与盘旋造型的协调配合，将陈天河村的农耕生产与天河金丝龙融为一体，以及陈氏宗族舞龙者与村民们的喝彩声，彰显了陈天河村地域性的节庆体育文化特色。

(2)宗族性

所谓宗族性，是指仪规和教化的宗族性[5]。陈天河村是典型的陈氏宗族型村落，除外来的媳妇外，村民均为陈姓，论资排辈分明，也保留着族群群居的文化传统，尊祖现象一直存在。天河金丝龙起源于对祖先的纪念与图腾崇拜，推崇的是族群集体精神和对来年美好事物的向往。天河金丝龙作为陈氏宗族的图腾崇拜，其传承和发展离不开陈氏宗族的族群关系，而这种在陈天河村形成的血缘、亲缘、族缘和地缘关系的族群关系，是以族长为中心，陈氏宗族男性人员参与，活动过程也是尊卑有序，专人专事。可见，天河金丝龙作为节庆体育文化的一种方式，表现出浓厚的地方宗族性色彩。

(3)族约性

族约性是说明宗族信仰的观念，宗族族规行为的内在依据，是宗族借以建立信仰体制的骨架，对宗族体系的构成起着基础性的作用[6]。陈氏族约性的核心是宗族信仰和图腾崇拜的对象——“天河金丝龙”。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活动中都有经过协商而规定下来的共同遵守的口头约定。例如，选“辈分长，年纪大，为人正派”的长者进行祭拜；再如，天河金丝龙的传承只以族人为主，不传外人的传统。还如，天河金丝龙的表演只在本村进行祭祀、表演，从不出村、也不过河表演。这些口头约定是陈氏宗族流传下来的潜规则，对陈氏宗族的村民行为具有约束作用，也体现了天河金丝龙作为节庆体育文化的品格特征。

二、天河金丝龙的传承危机与发展策略

1.传承危机

尽管天河金丝龙在以节庆体育的形式传承其文化内涵，但是在现代化进程的影响下，科技日益发达的今天，类似天河金丝龙的鄂南非遗的传承也都是举步维艰，面临着文化生境破坏、人财贫乏、审美转移失众等危机。

(1)城市化进程带来的文化生境破坏危机

陈天河村是典型的中国乡土社会，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制约下，内部形成一个既有矛盾冲突，又能自我调适的、相对封闭的传统村落社会[7]。然而在现代城市化进程的影响下，农村用地被征收，原居房屋进行棚户区改造，部分陈氏宗族村民外迁，散居城市各处。陈天河村正在发生的村落式、家庭式和单独行动的外迁，这不仅意味着传统村落社会关系联结趋向松动化，也昭示着陈天河村村落格局的变动。而天河金丝龙则失去赖以生存的场所、参与人员以及活动时间，陈氏宗族村民聚集于本村进行节庆体育活动的机会也将越来越少，引起人口结构的转变，文化生境的空间遭到破坏。可见，城市化进程对于现代社会的发展具有重大的意义，但对于类似天河金丝龙的鄂南非遗传承却带来了“文化生境”破坏危机。

(2)生存方式的改变带来的人财两缺危机

天河金丝龙源于陈氏宗族先民稻田劳作的农林活动。由于农林活动的生产周期性较强，每到农闲时节，天河金丝龙便是陈氏宗族先民在元宵节集体释放感情、丰富日常生活的最佳节庆体育活动。但是，在现代化进程的影响下，陈氏宗族村民失田、失地，外出务工或经商成为最主要的生存方式。尤其是在外求学的陈氏宗族后裔不愿意回老家的情况非常多，青壮年人口外迁和村落组织人员的分散，村里两位百岁老人的棍术、板凳拳现在无人主动学习传承，成为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活动缺失精力充沛人员最有力的佐证；另外，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活动资金也较为贫乏，现在的节庆体育活动经费均由陈氏宗族部分村民自发集资，陈氏宗族村民的集资、捐款数额对于整个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活动的开销来说只是杯水车薪，难以支持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活动的良性发展。因此，生存方式的改变，不仅给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活动造成了人财贫乏危机，也是鄂南非遗传承路上的最大难题。

(3)新兴媒体带来的审美转移失众危机

进入21 世纪，电视、电脑、智能手机、数字电视、数字电影和触摸媒体等新兴媒体的出现，让社会民众随时欣赏到世界各地各类的文化艺术作品[8]。天河金丝龙等鄂南非遗的传播与智能手机等轻便、小型新兴媒体相比，天河金丝龙需要的文化空间劣势就凸显出来。另外，天河金丝龙和狮子灯的表演都是传统节目，节庆体育活动表演过程中也有族约，比如天河金丝龙表演之前要祭拜、祖辈规定龙灯只能做七节、不允许外传和到村外进行表演①。这些族约虽然保留了天河金丝龙的原生态节庆体育韵味，但是也阻碍了天河金丝龙的发展，也有悖于当下人民的审美价值观念，更加促使陈氏宗族后裔的审美价值观念向新兴媒体转变。因此，在保存天河金丝龙原生态节庆体育韵味的基础上，如何让其借助新兴媒体进行创新发展，如何找到天河金丝龙与新兴媒体双赢融合点，适应现代人快餐式的审美眼光，俨然成为陈氏宗族和鄂南非遗民俗文化学者们最迫切思考的问题。

2.发展策略

天河金丝龙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如何做到科学保护和合理传承，则需要拓展进取、推陈出新、传承精髓，采取符合现代社会发展的方式和策略。

(1)确立“保护规划”进行科学保护

天河金丝龙作为非遗项目中被保护的重要一员，政府部门应该为它确立科学的非遗保护规划。首先，政府部门要认识到非遗保护的紧迫性和重要性，切实将遗产保护落到实处，不能存在“只管找，不管保”的情况；其次，政府部门应该本着尊重历史和对文化遗产负责的态度，认识到天河金丝龙等非遗保护应该是公益事业，真正关注天河金丝龙这一弱势节庆体育文化在危机环境下的保护和生存；再次，政府部门也要遵循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科学理解“原生态”的价值母体，遵循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文化发展的客观规律，进行整体性地传承与保护，使更多的社会民众真正了解天河金丝龙的原真性、完整性，增强天河金丝龙的保护意识与文化自觉，共同推动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文化的传承与保护。

(2)借助“新兴媒体”进行广泛传播

新兴媒体是新的技术支撑体系下出现的媒体形态，是传统媒体的延伸。它与传统媒体相比，具有信息内容、传播模式、传播受众等方面的优势[9]。例如：智能手机就是一台电脑，受众可以“随时、随地”查阅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活动信息。如建立专门的APP、微信公众号，定期传播相关的活动信息，更将传播的活动信息与日常生活、商业表演和大型节庆活动相结合。充分利用新兴媒体、自媒体的宣传持续性，增强受众与传播途径的互动，加深受众对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文化的了解。朋友圈点赞互动、图文并茂，视听感强，更容易在新兴媒体传播中引起受众的共鸣，达到对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文化传承和保护的目的。

(3)融合“乡村旅游”进行参与体验

乡村旅游是当今旅游发展方向之一，具有强大的生机和广阔的前景[10]。在对天河金丝龙有效保护的基础上，借助乡村旅游的契机，对天河金丝龙的生存方式进行后续开发，大力发展“天河金丝龙+乡村旅游”的农旅融合发展新路。陈天河村在不断发展过程中，保存了千百年来鄂南平原地区农耕文明的特色，继承了自给自足的传统文明。深度挖掘天河金丝龙节庆体育文化的内涵，构建节庆体育文化为特色的乡村旅游。应充分利用这些独特的节庆体育文化，大力推进陈天河村体验性乡村旅游的发展，除了与学校联合培养传承主体之外，还要增加体验性产品和活动，比如：扎龙、扎灯、舞狮、玩天河金丝龙等等，让来乡村旅游的游客参与其中，亲身体验鄂南非遗民俗文化。

三、结语

天河金丝龙作为一种节庆体育文化的载体，天河金丝龙是陈氏宗族村民乃至整个鄂南社会民族生存发展的精神植被，承载着社会民众的价值取向，体现了族群凝聚力和社会向心力，并影响着社会民族的生存方式。对陈天河村的天河金丝龙进行动态的田野考察和文化学释读，便于更好地继承、发展和弘扬这项节庆体育活动。同时研究其文化特征和传承策略，以满足社会民众日益增长的节庆体育需求，对当前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和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将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注释

① 访谈对象陈贻仲先生的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