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教学中的心智对等标准

2020-04-22 06:51高涛
高教学刊 2020年13期
关键词:意向性

高涛

摘  要:翻译标准问题具有哲学本体论意义。当代翻译理论与实践的智能化要求将翻译标准推进到心智层面来研究。翻译的心智对等包括原作与译作在意義、逻辑和情绪层面的理想化对等。评判译文质量标准在于评判译文与原文在认知概念和意向性层面是否对等。

关键词:心智对等;认知概念图示;意向性

中图分类号:G642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6-000X(2020)13-0101-04

Abstract: The dangling question of translation standard bears a philosophical ontology significance. The intelligence tendency of contemporary translation theory and practice pushes them further into the mental level for new standards. Mental equivalence of a translation can be ideally defined as that between the original version and the translated version in meaning, logic and emotion. The criterion for judging the quality of a translation lies in whether they are equivalent to each other in their cognitive concepts and intentions.

Keywords: mental equivalence; cognitive concept illustration; intention

引言

翻译是一个二次心智对等的过程。第一次翻译是作者用母语翻译自己的心智,奎因声称“译不准”;第二次翻译是译者采用目标语翻译作者的心智,我们认为也存在“译不准”的问题。翻译其实就是在寻求一种心智上的对等。现有文献大多只关注译者要达到的目标,强调翻译的表层标准,不太考虑翻译的本原特征。上世纪50年代以来,心智哲学和语言哲学传统着重研究认知概念和意向性,涉及到学科交叉性的认知科学方面的论断为悬而未决的翻译标准问题开辟新路径。心智哲学、认知科学和人工智能翻译的新发展要求翻译界重新审视和解读翻译标准问题。从心智哲学视角解决翻译标准的争议问题不失为一条新颖性、前沿性和科学性的途径。

一、翻译标准的争议

翻译标准是译者遵循的准则。翻译标准是建立翻译学的基础,决定着翻译过程、翻译结果。目前,学界对于翻译应秉持的标准却远未达成一致。翻译标准一方面有转向对于翻译的心智研究的倾向,另一方面有重在关注译文的“物”的实践原则,呈现出多维-多元标准的倾向。从原文作者的认知图示和意向性视角出发对于弥合因表层翻译标准的多样性造成的争议,探究翻译标准的深层理据,寻求一元翻译标准不无裨益。

(一)心智翻译标准的由来

国外对于翻译标准的哲学研究路径比较早、拓展的面广、不固守一家之言,从文本、可译性、文化和心理等视角均有颇多建树。奈达(1914:109)从文本哲学视角研究文本翻译的可靠性、形式、意义和文化影响。德里达拓展了“可翻译性”的哲学争议,他说“可翻译性或许比可概括性存在较多争议”[1]:265。纽马克(1988:792)认为翻译的不确定性和主体性并不会消除和削弱翻译的必要性和实用性。斯内尔.霍恩贝(Mary Snell-Hornby)基于翻译的几次转向预测21世纪的翻译理论应该会以文化为导向,她认为文本翻译反映出对于世界的不同感知,“这样的文本翻译应该是基于文化的”[2]:175。

盖特(Ernst-August Gutt,2014:238)强调翻译认知倾向,将“关联”看作翻译的核心,他的关联概念是基于语言能力和认知心理的。19世纪,最早提出“意向性”概念的是布伦塔诺,将“意向性”引入哲学领域,开启了“意向性”问题的探索。其“意向性原则”认为,“每一个心理行为都是直接由物体引导的意向性行为”[3]。现当代翻译心理行为以及心智过程的研究应该归功于布伦塔诺意向性原则的启发。布伦塔诺之后,国外心智哲学家和语言学家研究“意向性”问题主要代表有:塞尔(Searle,1983,1998,2004)、胡塞尔(1969)、福多(Fodor,1975,19

87)、普特南(Putnam,1975)、雅各布(Jacob,1997)、普莱斯特(Priest,2005)等等。这些学者对意向性研究颇多建树。例如,福多将意向过程看作一种计算过程,试图弥合身-心二元论的缺陷。以脑与认知视角研究翻译,其核心问题应包括翻译哲学的方方面面,涉及到翻译主客体的意识和意识结构、心身问题、意向性、心理因果性、自由意志、无意识和行为、感知、自我等等。心灵主义哲学家代表学者福多(J.Fodor)曾将常识心理学(folk psychology,又译民间心理学)与物理主义结合起来,提出了“心灵就是大脑内的计算机”,毫无疑问,翻译涉及到这个大脑内的计算机-心灵。

(二)我国翻译标准现状

在我国,翻译标准呈现多元化倾向。严复(1898)的“信、达、雅”翻译思想影响深远、瞿秋白(1931)坚持“翻译质量标准”、范存忠(1978)倡导“正确、通顺、易懂”、葛传椝(1980)主张“不增、不减、不改”、许渊冲(1979)要求译文“音美、形美和意美”、辜正坤(1989)力主“翻译标准多元互补”、汪榕培(1994)秉持 “传神达意”、范仲英(1994)打造“大致相同的感受”、郑海凌(1999)提出“和谐说”、刘重德(2000)秉承“信、达、切”、曹明伦(2002,2015)提倡“最接近、最自然”。翻译的标准可谓眼花缭乱,名义上是翻译标准,译者却难以找到一个译者共同体公认的遵循,成了一个译界的哥德巴赫猜想难题。难怪彭长江(2000)发表感慨“翻译标准多,何以断是非”。他倡导“翻译复制”观,坚持一元翻译标准,反对翻译创作观。他认为复制有变与不变之道,不变是目标,占有优势地位,变是迫不得已。彭的“不变说”不可谓不无辨证道理。

我国翻译标准重视实践研究,遵循“物”的标准,忽略认知研究,不太注重“心”的标准,翻译的认知还远远不够,与当下人工智能翻译的前沿发展不相匹配。在這方面,不断呼吁对翻译问题进行哲学思考的代表人物有范守义(1985)、朱成光(1988)、黄忠廉(1998)、刘邦凡(1999)、仲伟合和方开瑞(2001)、蔡新乐(2002)、武光军(2008,2012)等。黄忠廉说,“如果不把主体的能动因素纳入研究范围,就无从认识翻译的本质”[4]:1-3。译者思维同翻译行为之间的关系需要进行哲学思考,翻译需要哲学指导。哲学可以拓展译者精神视野,启发译者对于翻译问题多层次、多角度和多种可能性的思考。

学界对于翻译哲学、翻译认知研究几乎成了翻译研究的一个盲点,亟待进一步深入研究,翻译学的方法论研究应该回归到翻译本体论的研究上。因此,有必要重新审视翻译的标准问题,对翻译问题进行哲学思考,有助于人们从更深层次上认识翻译。

二、翻译的心智标准审视

20世纪50年代以来,语言学、西方哲学、计算机与信息科学、心理学、脑与神经科学几乎在同一历史时期都发生了颠覆性的变革,诞生了一门崭新的交叉学科--认知科学。人类已经进入了知识创新、学科交叉的新时代。心灵哲学与心智哲学成了认知科学的前沿,日益为计算机科学的人机对话领域提供哲理依据。从心智哲学视角重新审视翻译标准,这对于机器翻译和语言人工智能研究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国外心智哲学研究如火如荼,翻译研究也越来越转向认知领域,重新界定翻译性质、翻译标准、翻译过程、翻译效果,日益走上了翻译的人工智能研究路径。如果我国翻译界能就翻译标准问题转而向心智哲学寻找解决的途径,构建翻译的“意向性对等”标准,这将进一步跟进国外研究的步伐,进一步奠定我国翻译学科的理论地位,切合我国翻译研究在当代发展的需要。

纵使句法、形位、计算语义学方面的问题能得以解决,机器翻译仍然面临诸多问题需要解决,例如文本主旨、文本修辞、精妙的常识知识、超越语法规则的搭配选择、语言和思维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等等问题。[5]:225-226这些难以解决的问题主要涉及到的是人类的心智问题,假设翻译的心智标准的研究得以深化,无论是人工翻译还是机器翻译的效果都会得到很大的提升。这种心智翻译的标准自然而然要研究原作的主旨心智、修辞心智、常识心智、非规则性的搭配心智和模糊性心智等的翻译对等原则和策略。

重新考察、审视、修正以往的翻译标准就是要建立“意向性对等”翻译新标准。翻译标准的逻辑起点在于原文作者的认知概念图示及意向性上,翻译标准开始于这个不变的起点。

三、翻译教学的心智对等标准

传统翻译寻求句法和语义层面上的对等,确实为翻译事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不可否认,单单考虑句法和语义方面的双语对等关系,不可避免地会失去各民族在修辞、常识和搭配上的精妙之意。理想的译文应该努力使原作和译作在心智层面上达到对等。从心智哲学和认知科学的多维交叉视角研究翻译标准的一元性,其目的在于克服句法和语义对等的缺陷,是对现存标准的补充。意向性的心智对等除了遵循句法和语义对等原则之外,更弥合原文和译文因修辞差异、常识差异和搭配差异带来的认知上的鸿沟,达到翻译的意向性心智对等的目的。

(一)修辞差异的心智对等

英汉语都擅长采用修辞手法增强语言表达效果,激发人们的想象能力、联想能力和隐喻表达能力。英汉语民族在历史、地理、文化和思维方式上不同,表现在修辞的种类、方式、对象和数量上有诸多差异。在翻译教学中,我们要理顺两门语言修辞层面的心理依据,参照心智对等翻译标准,以期达到认知对等目标。例如:

a. blue bird of happiness 幸福的青鸟(青鸟比喻为爱情)

b. Who's the breadwinner in your family? 你们家谁挣钱养家?

c. The crowd of pedestrians surged ahead when the light turned green. 绿灯亮起,行人如流。

d. Neat people are bums and clods at heart. 整洁的人骨子里又懒又笨。

e. This way of dodging the horns of the dilemma sometimes gives peace of mind for a moment.

进退两难之时,采用逃避方式有时暂时让人安心。

f. French vices are the flower of their virtues. 法国人身上表现出的恶是他们美德盛开的花。

例子中的“blue bird”、“breadwinner”、“surge”、“bums and clods”、“horns of the dilemma”和 “flower of virtues”从本质上看均具有隐喻性,译者可根据汉语情况进行对译,但是译者应该首先考虑译文与原文是否达到了心智上的对等,如果人们在认知上可以接受,即使有时必须“得意忘形”,我们仍然认为译文与原文达到了心智对等的标准。

(二)常识差异的心智对等

英汉语民族在日常生活中积累的关于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方面的知识,是各民族智慧的结晶,同时也反映出各自对待人和物在态度上的差异,译者应该探索所产生的心理根源,英汉翻译应寻找心智对等的策略。例如:

a. to own you a thousand thanks for 万分感谢

b. as cool as a cucumber冷静

c. nuclear family核心家庭(小家庭)/extended family几代同堂(大家庭)

d. criticism over the shoulder 马后炮

e. Red sky at night, shepherd's delight, red sky in the morning, shepherd's warning.

晚霞红彤彤,牧人兴冲冲;朝霞红艳艳,牧人心慌慌。

例子中的“owe”、“cucumber”、“nuclear/extended”“over the shoulder”、“shepherd's delight/warning”在常识上与汉语民族的思维视角有差异,译成汉语要从心智层面寻找解决的办法才能翻译得恰当。

(三)搭配差异的心智对等

搭配关系主要有动宾和修饰搭配两种形式。搭配关系体现作者的创造性,不太存在固定搭配的概念,只有回到原文的心理层次,才能分析原文的概念图示上,达到翻译的心智对等目标。例如:

a. stock subjects of disputation 产生争议的固定话题

b. He's got some fatherly concern and duties. 他有父亲般的关爱和责任心。

c. to bestow a smile 报以微笑

d. to reduce to method the materials of a dictionary将字典材料整理得有条不紊

e. Reading a good mystery only whets the girl's appetite for reading books by the same author.

阅读一部优秀的推理小说只会激发这位女孩的兴趣来阅读同一位作家写的种种作品。

f. The technological advances have spurred rising productivity, thus driving economic boom.

技术进步激发生产力的提升,进而推动经济繁荣。

g. Motherhood suits her. 她是个称职的母亲。

h. I bear a remarkable resemblance to my father. 我与父亲长得十分相像。

例子中动宾搭配或者修饰搭配关系中“stock”、“fatherly”、“bestow”、“reduce to method”、“whet the girl's appetite”、“spur”、“suit”、“bear”措辞与汉语存在心智上的差异,只有认真品味才能找到对应的译文表达方式。

(四)模糊性差异的心智对等

模糊性是语言的天然属性,模糊语言在某些特殊语境中可以被利用进行客套或弱化尴尬或娱情逗乐。模糊语言容易使人产生误解,甚至曲解,翻译时应特别引起注意,只有回到心智对等的深层标准才能翻译得准确。例如:

a. men of letters 文人墨客

b. sleep late 睡懒觉的人

c. Each is a good half, but an impossible whole.

每一方都有好的一面,但都不可能是(事物)的全部。

d. If people wish to live well together, they must not hold too much to logic.

如果人们期望与人相处得好,他们就不必过分拘泥于理性。

例子中,“men of letters”、“sleep late”、“a good half”并非“写信的人”、“睡得晚”、“好的一半”、“拘泥于逻辑”之意,译者应该从心智层面寻找汉语合适的译文与之对应。各民族在模糊性的表达上各有智慧,但更多的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地方,译者的任务就是将之挖掘出来。

(五)情绪、态度和程度的心智对等

汉语在情绪、态度和程度的表达上不存在互相交叉现象,而英语在程度的表达上却常常带着情绪和态度,或者情绪和态度方面混杂着程度。例如:

a. Although Steve Jobs died tragically young, his life is a testament of human potential.

尽管史蒂夫乔布斯英年早逝,他的一生仍然诠释了人性的潜能。

b. The stenographer was beautiful in a way that was decidedly unstenographic.

速记员的美丽绝非速记所能草草描述的。

c. Her eyes are dreamily bright and her cheeks are genuine peach-blow.

她的双眸闪烁着梦幻般光芒,她的双颊直泛着桃红。

d. He sings a Beijing opera, inaudibly drumming on the table.

他一邊唱着流行歌,一边在桌子上轻轻地敲着节奏。

e. Colorful flowers are blossoming quietly, smiling charmingly in the sunshine.

各式花朵静静地绽放,在阳光衬托下显得分外妩媚。

例子中,“tragically”、“decidedly”、“dreamily”、“inaudibly”、“quietly”和“charmingly”不但在程度进行了修饰,同时也表达了态度和情绪,在翻译实践中,译者只要遵循心智对等原则就不难找到汉语相应的译文。

四、结束语

翻译标准争论问题可以纳入心智哲学、语言心理学等多学科路径重新加以审视,寻求心智标准得以解答。培养跨学科意识研究原文作者的认知概念图式和意向性,追问原文所涉及的意义与心理,表征原文读者概念图式和意向性是匹配译文的最佳途径。将翻译教学实践纳入到心智研究的轨道上,能更快、更准、更有效地理解原作的心理意图,使译文与原文达到心智上的对等目标。

参考文献:

[1]Mary Snell-Hornby. The Turns of Translation Studies: New Paradigms or Shifting Viewpoints? [M]. Amsterdam: Netherlands, John Benjamins Publishing Co., 2006.

[2]Jacques Derrida. Writing and Difference [M]. Editions du Seuil, 1967, translated by Alan Bass,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Classics, 2001.

[3]Franz Brentano. Descriptive Psychology[M].Translated by Benito Müller, London: Routledge, 1995.

[4]黄忠廉.翻译的深层活动——思维活动[J].上海科技翻译,1992(01):1-3.

[5]Yorick Wilks. Machine Translation: Its Scope and Limits[M]. Springer Science + Business Media, LLC,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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