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道走到黑:沈勤访谈

2020-08-04 07:32孟尧沈勤
画刊 2020年7期
关键词:金箔划痕个展

孟尧 沈勤

孟尧:在“一意孤行”个展期间,最大的组画作品《山》其中一幅装裱反了;撤展时,《师徒对话》无缘无故倒下,保护作品的外壳完好无损,作品却破了两道大裂缝;接下来又出现了谁也料不到的危机。你怎么看你作品的这段武汉经历?

沈勤:这半年的时间在武汉发生的事与我个人、与《2020:一片费列罗金箔遮盖住的划痕》这件作品都有着魔幻一般的关联。开展时最重要的组画中的一幅被托反了;撤展时《师徒对话》莫名其妙地倾倒在地,外壳完好无损,而画芯裂了两道缝,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卦象?去年11月23号我在湖北美术馆的“一意孤行:沈勤个展”开幕。同时,“沈勤·文献 1989-2019”在美术文献艺术中心开展,按照策展人冀少峰的话叫作“一城双展”,当时好不风光(其间我进出武汉四次)。唉!之后的武汉……我的文献展孤零零地挂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直到5月6号结展。

孟尧:你曾经说自己怕和别人打交道、怕出门,认同萨特说的“他者即地狱”。在石家庄的生活,就是用距离把“他者”全部隔离干净了。如今再看当年自己说的话,有没有感慨良多?

沈勤:现在可能成了别人的地狱。

孟尧:这次为“《画刊》封面计划”创作的《2020:一片费列罗金箔遮盖住的划痕》,我觉得虽然在表达方式上和你的绘画作品大相径庭,但背后的视觉逻辑还是一贯的:注重媒介本身的审美特质,讲究视觉呈现的秩序,在预控的结构中遭遇偶然性,并时刻保持抽离现实。抛开文本与观念的指向不谈,我觉得你的水墨创作也是如此。

沈勤:特别对,我们可能是最后一代匠人。对画面、对材质有强迫症似的要求,因此《2020:一片费列罗金箔遮盖住的划痕》最后的呈现还是一幅经典绘画的图式,是一幅很好看的架上作品。

孟尧:从你“八五”新潮时期的画一路看到你最新的创作,我经常有一种感觉,觉得沈勤的水墨是一种与时间“和解”的艺术;但整体而言,在本质上对艺术的要求并没有变。请你给我解解惑。

沈勤:我不知道与时间和解怎么去理解,可能是和自己的和解。从年轻时的激烈到现在的看淡都是荷尔蒙主导。回首这40年,倒是一直在画“出世”的“自我”的绘画:从早期的超现实主义,到现在的东方主义。跟着内心的感觉走。

孟尧:今年6月你在广东美术馆的个展叫“仿宋体”,你也说过你最大的人生理想是回到宋代的山水画里。从最初喜欢宋画到今天,你对宋画的理解有过什么样的变化?

沈勤:这个問题和这次在广东美术馆的画展有关。疫情期间,各种情绪纠结,一个多月什么事都干不了。想想大展在即也没多少时间了,然后开始画几年前就特别想画的仿宋代的《捣练图》。当年上海博物馆展出时就把我给震了,中国画的色彩能组合得如此完美,太震撼了。这幅画吸引我的首先是色彩,这几年一直想用高更、蒙克的画法去重画它,开始也是按此路径进行的,画面色彩处理得很舒服。接下来勾线时,慢慢地你就像个宋朝的画工,心情平静、仔细、舒缓,那感觉和单纯欣赏真的不一样。因为这组《捣练图》和借展的《贯休的世界》,艺术总监王野夫给起名“仿宋体”。一个名字而已,没那么多含义,我也不想要有含义。画展让我最头疼的就是起名字,名字真的不重要,但是对宋画我是一如既往地喜爱。

孟尧:艺术家钱大经在评价你的作品的时候说:如果宋人的山水是“重”,沈勤的就是“失重”。我觉得这个比喻特别精彩。你对此如何看?

沈勤:我特别喜欢这篇文章,心意相通,入木三分。大经和他的美女助手看画说起我时(当时没见过面),“沈老师容貌和他的画一样,道骨仙风,潇洒飘逸,风大点都能飘起来”。后来与美女见面时,美女很失望,心想:怎么长成这个样子?

孟尧:经常有批评家说“沈勤画的是地道的水墨”。你怎么理解水墨的“地道”?

沈勤:特定的材料特殊的表现。水和墨只有在宣纸上才能做到最极致的表现。水是水墨的灵魂,而用笔不是。油画的用笔讲究要比中国画在宣纸上的用笔讲究得多。

孟尧:你曾经说:在你看来,艺术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是能够直指人心。你认可的达到这个境界的艺术家有谁? 为什么?

沈勤:说些近的,八大、蒙克、林风眠、井上有一。动心,不为什么。

孟尧:创作中,有没有遇到画不动的时候?

沈勤:有画不下去的时候,但应该是那种我觉着某一部分画得还可以的画。当时舍不得扔,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往下处理,那样我就会放一段时间,有时候十天半个月,有时候几年。然后大部分都会扔掉。

孟尧:如何做,才算在艺术上不去重复自己?

沈勤:现在想想,画画的人一辈子能有一个自己的图式或者风格就已经太不容易了。而水墨画更是一个一条道走到黑的艺术,和油画不一样,它没有纠错的可能,要反复地去尝试去碰。

孟尧:“迄今为止,我觉得最伟大的艺术品是旅行者1号飞行器,再就是从航天飞机上通过蒙太奇手法拍摄的太阳系八大行星的全家福。”为什么这样看?

沈勤:最独特的视角,最恢宏的叙事,最神圣的情感,最孤独的绝望。

孟尧:未来有什么新的艺术创作计划?

沈勤:刚回答上面的问题,也就不能有什么计划了。

孟尧:对有志于做水墨艺术的年轻人,有什么样的建议?

沈勤:水墨是个老奸巨猾的行当,40岁以后再去用心投入,趁着年轻多尝试一些现当代的绘画方法。好不容易做一回艺术家多发发疯多撒撒野,好不容易投胎做回人该好好享受自由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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