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倩 谭善忠△ 蒋淑莲 梁重峰 各廷秋 陈小妹
1.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南京医院中西医结合科 (江苏 南京, 210003) 2.南京市第二医院
自身免疫性肝炎(AIH)是由自身免疫反应引起的肝脏进行性慢性炎症,表现为汇管区周围肝细胞损害炎症,常伴高γ-球蛋白血症和自身抗体阳性。原发性胆汁性胆管炎(PBC)是一种慢性自身免疫性肝病,病理特征为进行性非化脓性小胆管炎,最终引起胆汁淤积性肝硬化或肝衰竭。随着医疗技术的不断进步,近年来这两种疾病临床诊断病例有明显增多,发生两者重叠综合征的比例亦明显增加。中医辨证论治AIH及PBC的研究时有报道,但对于AIH-PBC重叠综合征的相关研究则鲜见。本研究从中医辨证的角度分析了56例经肝组织病理检查明确诊断的AIH-PBC重叠综合征患者,旨在探讨其发病特点和辨证规律,现报道如下。
1.1 研究对象 选取2017年1月至2020年1月于本院住院就诊且临床资料完善的AIH-PBC重叠综合征患者,共56例。其中男11例,女45例,男:女为1∶4.1;年龄21~69岁,平均年龄(52.58±8.24)岁;病程 0~20年,中位数为4年。所有患者多次检查各项血清病毒性肝炎标志物均为阴性,入选患者均否认有饮酒史或曾服用对肝脏有损害的药物史,并排除致肝损害的其他疾病。本研究方案经由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南京医院伦理委员会审批(No.2020-LY-kt016),所有患者均签署知情同意书。
1.2 纳入和排除标准
1.2.1 纳入标准 ①西医诊断至少有两项分别符合AIH和PBC的诊断标准[1],AIH诊断参照国际自身免疫性肝炎小组2008年IAIHG简化诊断标准[2],PBC诊断参照美国肝病学会制订的诊断标准[3],AIH-PBC重叠综合征诊断应标准;②经肝组织病理检查明确诊断为AIH-PBC重叠综合征患者。
1.2.2 排除标准 ①单纯PBC或AIH患者;②已发展至肝硬化失代偿期、肝癌者;③合并有乙型肝炎、丙型肝炎、脂肪性肝病等其他慢性肝病,以及心、脑、肾等其他器官严重原发性疾病者;④不符合纳入标准或资料不全者。
1.3 研究方法
1.3.1 中医证候判别 所有患者均经两位副主任医师以上职称的中医师进行辨证分型,参照《中医诊断学》,采用气血津液辨证和脏腑辨证,分为5种中医证型:①肝郁脾虚证,证见急躁易怒,善太息,体倦乏力,伴或不伴皮肤瘙痒,头身困重, 腹胀,纳差,大便稀溏或干结,舌淡胖,边有齿痕,苔白滑或白腻,脉弦缓;②肝肾阴虚证,证见腰酸腿软,胁肋部隐痛不适,劳累后加重,头晕,两眼昏花,双眼干涩,口干咽燥,五心烦热,伴有耳鸣或耳聋,小便短赤,大便秘结,舌质红,苔少,脉细数;③湿热中阻证,证见巩膜、皮肤黄染,颜色鲜明,胁肋部灼热疼痛,脘腹胀闷,纳差, 恶心呕吐,口干,口苦,口臭,小便黄赤或伴有疼痛,便秘或黏腻不爽,舌质红,苔黄腻;④湿热瘀血证,证见面色晦暗,口干口苦,牙龈出血,皮肤瘙痒,黄疸,乏力,腹胀,小便黄赤,腹腔积液或下肢水肿,肝脾大,舌红或红暗有瘀斑,苔白腻或黄腻,脉沉细或细滑;⑤瘀血阻络证,证见胸胁脘腹胀闷窜痛不适,偶有刺痛、痛有定处,拒按,或情志抑郁、急躁易怒,肌表可见蜘蛛痣或肌表赤缕或腹部青筋外露,舌紫、有斑点,脉弦涩。
1.3.2 病理学检查 当患者ALT<500 U/L时,予以超声引导下肝穿刺检查,取肝组织两条,标本经10%中性甲醛固定、常规制片,经HE染色及免疫组化标志(HBsAg、HBcAg、CD38、CK7胆管上皮、CollenⅣ、EBV等)检测,由本院病理科完成,并分别由两名有经验的病理科医师独立阅片。
1.3.3 影像学检查 每例患者均进行常规腹部超声检查,部分患者根据病情需要行上腹部CT检查或磁共振胰胆管造影检查。
1.3.4 实验室检测指标及方法 自身免疫抗体中抗线粒体抗体(AMA)、抗核抗体(ANA)、抗平滑肌抗体(ASMA)等采用间接免疫荧光法检测,试剂购自杭州医学实验诊断有限公司;AMA-M2、抗Gp210抗体、抗Spl00抗体采用免疫印迹法检测,试剂购自深圳亚辉龙生物科技有限公司;生化指标检测采用日立7600全自动生化分析仪及配套试剂。所有操作均按照试剂说明书进行。
2.1 患者合并症情况 56例患者中有5例合并干燥综合征,2例合并干燥综合征兼糖尿病,1例合并干燥综合征兼自身免疫性甲状腺炎,3例合并糖尿病,1例合并甲状腺功能亢进。
2.2 患者中医辨证分型情况 56例患者中医诊断为黄疸、胁痛和积聚,其中肝郁脾虚证10例(17.8%),肝肾阴虚证8例(14.3%),湿热中阻证5例(8.9%),湿热瘀血证22例(39.3%),瘀血阻络证11例(19.6%);湿热瘀血证为AIH-PBC重叠综合征最常见证型。56例患者中面色晦暗32例(57.1%),皮肤瘙痒22例(39.3%),黄疸32例(57.1%), 乏力43例(76.8%),纳差24例(42.8%),腹胀26例(46.4%),便溏或腹泻12例(21.4%),肝区不适21例(37.5%),口干15例(26.8%),眼干13例(23.2%),小便发黄38 例(58.9%)。
2.3 患者肝组织病理学情况 所有患者均有不同程度的界板炎;14例患者肝脏小叶结构紊乱,并伴有假小叶形成;44例患者存在肝细胞玫瑰花环样改变;40例患者可见淋巴细胞/浆细胞浸润;44例患者表现为不同程度小叶间胆管炎;16例患者肝组织发现淋巴滤泡样结构;8例患者肝组织有淋巴细胞聚集现象;7例患者有胆管消失或破坏;4例患者肝组织病理提示有淤胆或胆栓形成;7例患者有肉芽肿样组织形成。
2.4 不同中医证型患者免疫球蛋白检测情况 不同中医证型患者IgG与Glo均升高,IgA处于正常范围;湿热中阻证患者IgM升高较其他证型患者明显,但其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见表1。
表1 不同中医证型患者免疫球蛋白检测结果比较
2.5 不同中医证型患者AIH相关抗体谱检测情况 56例患者中AMA阳性53例,Sp100阳性2例,ANA阳性50例,抗SS-A抗体阳性5例,抗SS-B抗体阳性3例,56例患者仅有1例患者检出抗平滑肌抗体(ASMA)阳性,大多数患者有抗线粒体抗体(AMA/AMA-M2)阳性或SP100或gp210阳性,4例患者抗线粒体抗体全阴性。不同中医证型患者相关抗体检测情况见表2。
表2 不同中医证型患者AIH相关抗体谱检测结果比较 (例)
2.6 不同中医证型患者肝功能检测情况 见表3。
AIH-PBC重叠综合征发病隐匿,病程缓慢,早期可无任何症状,当出现临床症状后,可归属于中医的黄疸、女劳疸、胁痛、瘕积或臌胀等病证进行施治。本研究56例患者均通过肝穿刺检查再结合其他血清学检查指标后确诊,有腹腔积液及凝血功能差的失代偿期肝硬化患者均未入组,中医诊断病名为黄疸、胁痛及积聚,从辨证角度大致归纳为肝郁脾虚、湿热瘀血、肝肾阴虚、湿热中阻、瘀血阻络五类证候,根据个体差异、病程长短而有所转化和重叠。
观察结果显示,56例患者的病情程度以肝郁脾虚证较轻,多见于疾病早期或稳定阶段,肝功能损害不甚严重,黄疸和肝脾肿大较少;湿热中阻证虽较肝郁脾虚证病情明显加重,TBil、GGT、ALP明显增高,但仍属于临床症状期,未出现明显肝硬化症状;而湿热瘀血证和瘀血阻络证较重,黄疸和肝脾大常见。尤其是湿热瘀血证,ALT、AST、GGT、ALP、TBil的均值最高,反映了肝内胆小管炎症处于活动和进展状态,肝细胞损害明显的特点。肝肾阴虚证患者的肝功能损害虽不严重,但8例患者的病理检查均显示为肝小叶结构紊乱,有假小叶形成, 并伴有不同程度的胆管消失或破环;有2例合并干燥综合征,说明中医的“久病及肾”, 病属晚期。我们临床还发现,部分重叠综合征患者的证候有动态变化的现象,如湿热瘀血证经过一段治疗,可转化为瘀血阻络证或肝郁脾虚证,提示AIH-PBC重叠综合征的中医证候类型并不是固定不变的。
表3 不同中医证型患者肝功能检测结果比较
AIH-PBC重叠综合征并非一个孤立的疾病,很多自身免疫疾病如干燥综合征、自身免疫性甲状腺炎等可以与其合并存在,这种情况下很难判断AIH-PBC重叠综合征是独立疾病抑或是继发于这些自身免疫病,因此,从中医病机而言也是错综复杂,我们认为AIH-PBC重叠综合征属于本虚标实之证,虚实兼见, 多以肝郁脾虚为病变中心,并贯穿于疾病的始终,56例患者中多见乏力、纳差、腹胀、便溏等脾虚的症状即是如此。脾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主运化 水谷精微和水湿。脾虚,运化失职则生化乏源, 水湿内停,而见上述诸症;同时土壅木郁,肝失疏泄, 故胁痛腹胀;湿邪郁久化热,熏蒸肝胆,胆汁外溢肌肤 则成黄疸;病久入络,气滞血瘀,瘀阻面部则面色晦暗,结于胁下为肝脾大之症积;肝郁脾虚和湿热中阻至肝硬化期有所缓解;湿热淤阻或瘀血阻络至肝硬化期明显多见,表现最为突出;湿热瘀血虽为病理产物,但也可作为新的病因, 继续影响气血运行,阻塞肝络,消耗肝血肾精,日久则成为肝肾阴虚之证。这与之前一些单独对自身免疫性肝炎[4,5]及原发性胆汁性胆管炎[6,7]中医辨证规律研究的结果相一致。
总之,AIH-PBC重叠综合征患者的临床证型较为复杂,常表现为虚实夹杂,总体以肝、脾、肾三脏虚损为主,湿热、瘀血之征常相兼出现,因此脾肾正气亏损,湿热瘀血搏结可以视为AIH-PBC重叠综合征的基本病机。由于病例数较少,对AIH-PBC重叠综合征的病因病机仍需进一步收集病例进行探讨,并使用健脾补肾、祛湿化瘀的中药来治疗本病,观察疗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