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交媒体倦怠感成因分析

2021-07-27 15:46张馨艺
新媒体研究 2021年8期
关键词:数据安全微博

张馨艺

关键词 社交媒体倦怠;微博;拟剧理论;数据安全

中图分类号 G2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2096-0360(2021)08-0030-03

移动互联网的发展带来新媒体环境的转型升级。以微信为代表的复合媒体为用户提供交友、通讯、购物、游戏等多功能集成服务;以微博为代表的核心社会化媒体鼓励用户通过关系建立和维护进行互动分享;以今日头条为代表的衍生社会化媒体注重内容运营,为用户提供个性化定制信息[1]。然而,日益繁荣的数字社交也带来过度使用后的倦怠问题,微博作为国内代表性泛社交应用,以其为例就新媒体语境下倦怠感成因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1 微博使用背景

截至2020年3月,我国网民规模达9.04亿,其中微博使用率占42.5%[2]。根据微博高级副总裁曹增辉在2020年10月的微博V影响力峰会介绍,平台日活跃用户2.29亿,稳居中国社交媒体第一梯队。作为“全媒体格式的社交网络产品”[3]——不同于微信熟人社交為主的强关系模式,微博用户通过移动终端,以文字、图片、视频等多媒体形式进行在线互动,使其成为社会讨论的主流舆论场和自我展示社媒平台。但是,圈层交织与纷杂话题也为微博带来新问题,包括信息的过速迭代、无度的社交需求、复杂的功能更新等。调查显示,71.7%使用过微博的受访者中,流失用户比高达28.9%[4]。而学界目前就社交媒体倦怠感的相关实例研究以微信为主,对微博这一核心社会化媒体及其衍生问题关注较少。然而,根据调查,双微平台用户中微信用时更久的人群占15%,微博却占比41.3%,后者在泛社交领域的强大影响力亦不容小觑[3]。本文将以微博为例,在中外相关文献调研基础上,从社交媒体使用的主体双方——平台和用户的双重互动视角,剖析社交媒体倦怠感的现象成因。

2 社交媒体倦怠的内涵

2.1 背景

高德纳咨询公司2011年发布的社交媒体用户行为调查报告使“社交媒体倦怠(Social Media Fatigue)”这一概念引起广泛关注。本报告对来自11个发达和发展中国家6 295位年龄分布在13~74岁的社交媒体用户进行调查,结果显示在24%的受访人群中,其常用社交媒体平台使用频率与注册时相比均有所下降,此外,31%的社交媒体热衷者也对社交媒体倦怠感表示认同[5]。社交媒体倦怠态度在后续研究中也得到印证。在线消费者调查平台在2012年的社交媒体趋势调查中用“Facebook倦怠(Facebook Fatigue)”描述平台主要活动(例如,赠送虚拟礼物、添加新联系人、发送信息)频率的降低[6]。倦怠情绪逐渐从早期社交媒体用户蔓延到大众,在数据和实例支撑下变成具象的社交难题。

2.2 定义与表征

目前学界就“社交媒体倦怠”尚未形成统一的、普遍认可的概念定义[7]。行为导向定义将社交媒体倦怠看作用户被泛在化的站点、内容、交际以及关系维护成本淹没时产生的弃用倾向[8]。情感导向定义视其为“主观、多维的用户体验,这些情感包括疲倦、厌烦、恼怒、失望、谨慎、兴趣衰减,或是对于社交媒体使用和交互等方面需求或动机的削弱。”[9]混合视角从原因、情感和行为三方面将社交媒体倦怠认定为:信息过载产生的行为回避和疲劳等负面情感[10]。“社交媒体倦怠即用户在使用社交媒体的过程中,受到个人、平台和社会等多方面因素的影响而形成的疲乏、厌烦和厌倦的感觉。这种感觉导致用户使用社交媒体频率降低和使用时间减少,甚至退出社交媒体平台。”[11]调查显示,27%的受访人群认为社交媒体影响注意力集中,21%的人认为虚拟社交令人空虚浮躁[12]。2018年,注意力受影响的人群比例上升到33%,认为社交媒体给生活带来消极影响的用户规模从去年的89%上升到93%[13]。人们开始关闭移动应用的推送提示;从传统社交媒体迁徙到更新、更小的社交平台[6];降低主账号活跃度的同时改设小号;注销账户和卸载应用等。尽管社交媒体为表达自我和参与社会生活提供平台,但过量信息和无用社交最终会触发用户的退出机制。人的社交媒体状态饱和后的迅速冷淡反应,也是社交媒体全盛时期后衰退的真实映照[11]。

3 社交媒体倦怠的产生原因

3.1 平台层面

3.1.1 不完善的观众隔离机制

对平台而言,不完善的观众隔离机制对印象管理造成的阻碍是社交媒体倦怠成因之一。戈夫曼的拟剧理论提出“前台”与“后台”。前台是“个体表演中以一般的和固定的方式有规律地为观察者定义情境的那一部分”[14],后台则是抑制前台意图造成的印象的反向行动。现实中无意识的行为“流露”会使印象管理无法按照主观意愿进行完美构建,但社交媒体重新赋予用户对议程设置的把控和审查权[15]——个体能够淡化、抹去不完美的后台流露,并给予精心雕刻的前台呈现,这种理想化自我的实现也成为社交媒体具有吸引力的原因。

但理想的印象管理需要针对具体受众采取不同策略,因此,观众隔离机制需要观众具有可识别性、隔离有可操作性[16],微博平台在这两方面表现都不尽如人意。首先,微博粉丝具有隐身化特征。不同于熟人社交的清晰对象,微博受众被模糊为冰冷的数字阅读量;一条公开发布的微博可能通过转发、搜索、话题广场、分享等多种形式被预料外的受众观看;“悄悄关注”功能更消解了观众身份的可识别性,令观看无法被注意。此外,微博分组可见功能的可操作性也相对粗糙——除去所有人、粉丝、互关好友、自己四类划分外,每条微博虽可通过群组实现部分人群可见,但因信息传递的对象并非一成不变,对每条微博筛选分组不仅会消耗过高的时间成本,也不具有实操性。复杂的组别和无区别观看会造成同样干扰,并降低用户互动分享积极性。

3.1.2 数据安全问题

平台引发社交媒体倦怠的另重因素是数据安全隐患。移动技术的发展提供了广泛和强大的监控手段,并形成具有信息高度渗透性的开放边界结构[17]。移动社交媒体对个人数据的侵犯比传统网络手段更隐蔽且深入:其通过抓取用户日程安排、使用偏好、麦克风监听和实时定位等访问权限,实现对用户数据记录的深度抓取。

公众作为数据主体尽管能意识到风险的存在,却对监视主体和个人信息搜集利用的程度不甚了解。尽管平台会以“用户协议”的形式在提供服务之初与用户达成数据利用共识,但用户对协议的签订往往不是基于充分了解后的同意选择,而是为了交换使用权的无奈妥协。微博在2017年修订个人信息保护政策后,于开屏首页向用户展示协议内容并请求抓取权限,但用户只有在授权后才能继续使用服务,否则会强制退出应用。这正体现出“知情同意”原则在网络实践中的异化[18],鉴于各类社媒平台政策的频繁更新,消费者对个人数据隐私保护的担忧将导致社交媒体疲劳[19]。

数据隐患不仅涉及个人隐私,还包括大规模的数据泄露。“微博大数据在数据存储与管理控制方面的缺陷与不足,经常会导致信息的泄漏,特别是隐私信息。”[20]2020年3月,原阿里集团安全研究实验室总监,默安科技创始人兼CTO魏兴国发微博称通过技术手段可以查到大量微博用户泄露的手机号,评论区有人指出可在暗網查到5.38亿条正在出售的微博用户信息。随后钛媒体发文称有区块链资深人士确认暗网的微博数据泄露情况属实,包括本人姓名、邮箱、地址、手机号、账号密码等微博数据可在暗网直接交易[21]。3月21日,工业和信息化部网络安全管理局针对数据泄露事件对微博相关负责人进行约谈,并要求平台尽快采取措施,消除数据安全隐患。调查显示96%的社交媒体用户都对个人隐私泄露持担心态度[13],社交媒体的公开性和数据安全的不确定性使得用户对社交隐私被监视、记录和传输的过程更加警惕[17]。在增强社交媒体便捷性认识的同时,用户对隐私问题产生的顾虑也会催生出社交媒体倦怠。

3.2 用户层面

3.2.1 上行社会比较

受众因为社会比较产生的负面情绪也是社交媒体倦怠感的重要成因。出于评估自身观点和能力的基本需求,当个体不具备客观和社会化评价手段时,就会倾向于同相似他者的观点和能力对比,以形成对自身的相应评价[22]。而社会比较还分为上行社会比较和下行社会比较,前者是将自己与具有积极特征的优越他人进行比较,后者则是将自己与具有消极特征的、不如自己的他者进行比较[23]。

研究表明,频繁使用社交媒体对幸福感造成的负面影响,正是上行比较的结果[23]。而且,上行社会比较也与社交媒体倦怠和焦虑呈显著正相关[24]。理想化的形象管理在弱关系社交为基础的微博平台随处可见,自我展演的强化扭曲了分享生活和互动交际的初衷,个体高强度暴露于精心打磨的幻象中,不仅会导致自我价值认同的消解和现实无助感,并会此陷入上行社会比较陷阱。2018年,认为社交媒体晒幸福的内容对心态造成影响的比例人群从8%上升到18%[13]。此外,作为具有社交属性、资讯属性和娱乐属性的场域性社会化媒体[3]。微博日均生产1.3亿文字内容、1.2亿张图片,150多万条视频/直播[25]。个体很容易被平台的海量信息淹没,并被迫接触到包括共享广告计划、粉丝头条、相关推荐、同城消息、视频社区、热搜榜单等非关注内容的轰炸。除非彻底杜绝社交媒体使用,用户对社交媒体的信息选择权实则极其薄弱。完美展演与刷屏内容掌握用户的比较心理弱点,由此诱发甚至加重焦虑、羡慕、倦怠等消极情绪。

3.2.2 错失恐惧

社交媒体倦怠的触发因素还包括错失恐惧心理。用户在社交媒体使用过程中即使感到不适,也很难控制使用时长,这种情况与“不能错过重要信息”这一心理因素密切相关[26]。“错失恐惧”指“当他人不在身边时,个体因担心错过他人的新奇经历(或对他人有益的事物)而产生的弥散性焦虑[27]。微博正是利用个体面对信息的“错失恐惧”,通过算法工具对海量内容的精准分发施加关系压力。个性化定制的信息流、视频不间断播放策略以及多种多样的算法工具嵌套在微博信息生产分发模式中,将用户剥离出广阔的社会空间,置于看似个性、实则局限的网络话语空间。碎片化信息降低了内容接触成本,将信息变成注意力经济的消费品。随着对社交媒体的依赖性增强,缺乏最新的内容供应会使用户产生错失恐惧,然而,持续的信息提供则会反向导致倦怠情绪[19],长此以往,错失恐惧驱动的半强迫信息接触模式则会迫使用户的社交心理从满足转变为焦虑倦怠。

4 结论

社交媒体发展在颠覆人际互动的时空关系同时,也带来新型数字难题——用户的回避、抗拒和倦怠。从平台层面看,不完善的观众隔离机制削弱了印象管理效果,对用户数据的过度挖掘和薄弱保护也助长了使用倦怠倾向。从用户层面看,上行社会比较和错失恐惧的心理因素在社交媒体场域被放大,信息过载与个性化算法利用其心理弱点,催生出倦怠情感。用户在微博使用中的倦怠表征是社交媒体负面问题的一个缩影,但对该现象的成因分析有助于对社交媒体研究形成更全面和客观的认识,为个体参与更健康的线上社交活动提供指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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