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网络奇幻剧的爆款密码探析

2022-06-15 06:03刘爽刘永宁
艺术科技 2022年4期
关键词:审美取向叙事方式

刘爽 刘永宁

摘要:《司藤》作为一部奇幻类型的作品,显现出在“强”设定题材下进行的创作思路的全新升级。其从叙事方式、审美取向及价值构建等维度对国产奇幻类型剧进行了多种探索,给观众带来了一场颇具质感的奇观享受,也让我们对国产网络奇幻剧业态产生了新的期待和思考。

关键词:奇幻剧;叙事方式;审美取向;价值构建;《司藤》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2)04-00-03

2021年4月5日晚,在播放量、热搜、弹幕、话题、演员等方面获得极高热度的黑马剧《司藤》迎来大结局与番外篇,观众和众多原著粉们跌宕起伏的心情终于得到平复。该剧改编自晋江文学城旗下网文作家尾鱼的同名小说,由执导过爆款网剧《东宫》的导演李木戈操刀,在优酷、腾讯、爱奇艺平台播出。根据第三方的统计,该剧初播时前台播放量集均破亿,至今累计播放量突破十数亿,豆瓣评分高达7.9,并狂揽各家热搜。可以说,《司藤》开辟了奇幻类型剧现象级的热风口,在内容创新和制作层面为奇幻类型的IP剧改编提供了新的对照标准,接下来的奇幻类型市场应抓住此次热潮,作出精准反应。

1 叙事方式:“悬疑+女性”的双重叙述

对于奇幻类型网络剧的创作,作品的内容及尺度审查始终是绕不开的话题。过去我们总把奇幻等同于怪力乱神或者穿越时空等俗套情节,但是《司藤》却为奇幻赋予了合理解释,把妖转换为苅族,把与其二元对立的降妖除魔的道门调整为悬门,所以奇幻或可称作科幻,这不仅是导演前瞻性意识的显现,亦是原著作者倾注现实关怀的结果。纵观当下影视市场,虽然奇幻类型剧在近年走红,但奇幻元素本身的价值吸引并不强,只有多类型元素融合、触角伸至精神观层面的作品,才具备更强的传播力,《司藤》则赋予了我们不断扩展“奇幻+”模式的信心。

作为2021年悬疑题材的重磅之作,《司藤》借助奇幻悬疑的外衣跳脱了家庭婚姻、校园霸凌等固有社会性话题的探讨,“转而选择在虚构的世界里探索广泛意义上的爱与恨、正义与邪恶”[1],同时杂糅悬疑元素,还力图实现对女性、爱情话题的探讨。悬疑奇幻和甜宠蜜爱的相伴相行,赋予了《司藤》天马行空的想象。以如今影视剧市场的条件而论,“荧幕消费降级已成为明显趋势,口味固定的偶像剧也在寻求突破路径”[2]。而奇幻剧在反传统的价值加持下,营造出强烈的新奇感,释放出一种独有魅力。长久以来,国内奇幻剧集大多立足于偶像爱情。以与韩剧《来自星星的你》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我的奇妙男友》为例,该剧与《来自星星的你》中的男主都具有超能力、特异功能,而女主则被弱化为颜值在线、跳脱可爱及所谓的“麻烦制造机”形象,男主在全剧中一直致力于“拯救”女主并不断“修复”自身弱点。而《司藤》却一反常态,力图打造一部典型的“女强剧”。该剧注入了十分明显的女性反抗意识,女主对复活之谜真相的追逐远远超过世俗的爱情,打破了刻板的性别分工模式,在“热闹”中宣扬女性思辨,为观众构筑了一部颠覆常规的成人童话故事。

1.1 密集的悬疑点铺设,正反派双线叙事

该剧的故事主线是生存近百年、经历过世间人情冷暖、见识过人性至恶的女主司藤意外被陌生男子秦放在达那复活,之后两人一道追寻分身白英死亡、复活的真相。除了女主角不食人间烟火的人设,该剧悬疑的铺设和真相的揭秘亦引人入胜。司藤如何被复活,又为何被杀?白英是谁?秦放及单志刚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對悬疑的构建,叙事是最为关键的,而《司藤》在叙事上十分注意技巧。种种悬疑点的密集抛出,基本还原了原著,观众乃至剧中人对故事的发展和人物命运都处于限知视角下,传统的叙事时空被打破,司藤及分身白英仿佛直接从民国穿越到当下,精心安排的伏笔随着复活真相被抽丝剥茧似的层层剥开,极其开阔的想象空间的营造,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同时,该剧采用了正反派对立的双线叙事手法。以男女主人公为代表的正派以及相继出现的配角如沈银灯、丘山、白英等反派人物,各自站在不同的立场,有不同的动机,保持交锋、相互拉扯,让叙事线索无缝对接,共同推动了剧情的发展。剧中人物性格带来的命运预知,也让真相显得愈加复杂,剧情的悬疑性由此增强。同时,这种叙事手法也从侧面传达出该剧别样的现实底色:所有人都不甘心被命运摆布,每个人都奋力挣扎,要做自己生命的主人。

1.2 着墨于女性自我成长与独立的叙事特质

原著作者尾鱼十分擅长塑造女性角色,这或许来源于她对自我与同性细腻的洞察。在该剧中,女主司藤本因悬师丘山个人私欲而异化成人,并惨遭身心的双重虐待。因此,不难理解她骨子里透出的冷酷傲娇以及对世间所谓真情的厌恶。但在被秦放救活以后,司藤还是显现出了与常人无异的单纯善良,她亦与普通人一般,有面对情欲的矛盾、挣扎。寻求复活真相的过程,也是司藤自我救赎的过程,她正向、理智的人生观及感情观让无数观众产生了强烈共鸣。《司藤》终是破除了“所有男人都爱我”的窠臼,满足了世俗对独立女性的想象。剧作团队对司藤与秦放两人之间的感情纠葛进行了刻意的淡化处理,前半部分基本没有展开感情叙事,仅有的小小火苗亦是将起即灭。两人怀揣着某种误解和偏见,在相互拯救的过程中慢慢实现心理认同与价值契合,在故事尾声渐生情愫。这是一个引领观众慢性代入情感的过程,也向观众呈现出了该剧更多的价值选择。

乔纳森·卡勒曾提出一种解构式的“作为女人的阅读”,他认为女性读者在阅读时可能会站在男权中心立场上潜意识地认同男性阅读模式,因此他提出“女性主义不是要同男性批评争夺理性,而是要探讨如何维系理性”[3]。《司藤》正试图从女性被建构的视角走出,女性可以独自美丽、绚然绽放,男性亦能够尊重、爱护女性,温柔以待,此等展现两性和谐的创作理念逐渐成为市场喜闻乐见的内容导向。女性主义叙事线索、解放性的叙事视角,与悬疑、爱情元素的完美糅合或许是拥有奇幻躯壳的《司藤》意外爆火出圈的最好解释。

2 审美取向:高质感的古典化美学风格EF1E75D4-20DC-4ED4-A497-2DE08B31D4E8

《司藤》作为一部耐人咀嚼的奇幻类型创作样本,除了离不开创作团队对人物细节、剧情节奏等符合观众层面“接受美学”视野的细致调整,导演李木戈一贯追求的实景拍摄带来的审美震撼更是成就该剧的重要原因。上千人的制作团队辗转香格里拉、大理、无锡横店等地,历经万里的艰辛拍摄,加之平台所投入的高额预算保障,《司藤》终究不负期待,呈现出高度的审美坚守。在古典精致的选景取景和演员造型的升级助推下,这样一部被亲切地称为“云南旅游宣传片”的作品终呈现在我们眼前。“颜值经济时代,《司藤》为国内的旅游、时尚产业带来了兴奋因子。”[4]

2.1 匠心独具的实景拍摄

仙侠、奇幻类型作品中精致的服化道、底蕴深厚的文化、宏大的世界观,都令观众倾心,但依旧存在大量建立于优秀的IP剧作基础之上,影像品质却略显粗糙的影视作品。而《司藤》的走红无疑与它的良心制作有很大关联。实拍不抠图的真实展示,让观众感受到了来自创作团队的极大诚意和尊重,呈现出一种流于观众心间的古典化质感。

所谓质感,就是物体给人的实感。质感有两种类型:一种是写实的,重视对细部惟妙惟肖的真实表现;另一类则是写意的,重视整体的表达。而《司藤》很好地融合了两者,前几集出现的神秘幽暗的原始密林及绮丽异常的空镜头,分别取景于西双版纳森林公园和香格里拉的纳帕海风景区,而悬门所处的苍城山则位于大理古城。司藤和秦放重返大理时,在位于洱海之上的兴盛大桥上发出了时光飞逝、世事变迁的感慨,成群的海鸥迎着醉人的海风飞来,独有一种浪漫,实现了对东方唯美意境的整体性传达。此外,剧中选取了许多位于大理的白族民居及无锡的中式建筑庭院,唯美异常、古色古香,其中的木雕门窗、堂屋、小天井、转角楼、屏风、茶具、秋千、鱼塘等颇具生活气息,显现了影像空间日常话语与社会文化语境的深切互动。

2.2 传统文化元素的别样演绎

中国山水志怪神话历来是影视创作的重要养料,“奇闻异谈+悬疑斗争”的剧作模式曾经大行其道。随着互联网快餐文学的兴盛,武侠、神怪此类硬性题材发展势微。虽有沉醉于男女主几番生世轮回、情感纠葛的仙侠作品应运而生,却少些古典韵味。五柳先生曾写下这样的词句,“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不仅是农耕文化下人民大众的生活理想,更隐含了中国人骨子里对审美的终极追求。而《司藤》对传统文化元素的展现是随处可见的,女主司藤的国风造型处理便是一次赋予美丽以灵魂的差异化尝试,极吻合现代社会文化的审美诉求。

剧中司藤的灵魂来自民国时期,她的记忆仍停留在唯美的旗袍年代,温柔细长的柳叶眉、尽显婀娜的中式旗袍,营造出一个高贵优雅又带有现代疏离感的精致形象。司藤穿着的旗袍兼具多种风格,与她本身传递出来的融传统、现代、魔幻于一体的个人气质极为呼应,角色与演员实现了高度贴合,尽显东方的含蓄韵味。此外,剧中配角的服饰搭配也颇具巧思。狡黠的沈银灯的苗族服饰体现出了别致的异域风情,颜福瑞的复古休闲穿搭也彰显出了他尊师重道、正直善良的本性。正如郭沫若先生所说:“衣裳是文化的表征,是思想的形象。”《司藤》中贴合时代审美的人物服化设计加之以唯美主义的视觉修饰,获得了广大年轻群体的喜爱和认同。

值得一提的是,该剧中的台词表达极富中华语言魅力。沉睡多年后醒来的司藤言谈举止仍存留着典雅气质,半文半白、充斥着古风古韵和喜剧元素的台词,既考虑到了司藤的身份设定,展现了考究的文韵之美,又兼顾了身处现代化都市场域中的观众的接受能力。同时,植物系出身的司藤与剧中屡次提及的传统中药元素相契合。白藤、白英、菩提、凤仙花、剑叶龙血树等都是典型的中药药材,润物细无声式的自然处理让观众在沉浸奇幻影像之暇,深感融汇入该剧广博空间图景中的中华传统文化元素的独特魅力。

3 價值构建:“以小博大”的人文情怀

《司藤》除主打奇幻元素之外,还实现了与现实社会的映照与勾连,增强了观众的互动性与共情性。该剧中人物的行为,都体现了关于人性善恶这一命题的讨论和表达。司藤的冷漠疏离是否与前世经历有关;丘山的心狠手辣,是否是本性使然;白英的悲剧宿命,是否与为爱迷失自我、不择手段相关。观众在观剧过程中,会不断刷新对角色的体认,从而延伸到人性层面并展开广泛讨论。实际上,不论立场如何,作为影视作品的价值引领意义已经实现。正如让·鲍德里亚所言:“它越来越多地影响我们对自己生活于其中的世界实际是什么样子的判断。”《司藤》给奇幻题材的电视剧开辟了全新的创作思路——始终以温暖、明亮的调性讲好故事,意在寄托生活中难以直抒的价值想象。

3.1 人性温暖的复归

人性即在一定的社会制度和历史条件下形成的人的品行。《司藤》把故事置于民国初年和现代都市两个场域,司藤以苅族的身份转变为他者来到现代,尽管在主观上试图去了解现代社会,但由于缺乏文化认同,她表现出了诸多不适,对现代都市中充斥的性恶良善并不敏感。但是秦放的出现,让司藤与他作为相同文化群体逐渐实现了自我身份认同。她是阴暗密林里的藤,但又是百折不挠、心向阳光、不放弃自我成长的藤,看似坚韧又不乏柔软,明晰世故又不乏天真,狂狷疏离掩盖不了她的善良本性。人性的温暖是《司藤》倾力想要传达给观众的。不管是与以对付苅族为己任的悬门中人实现和解,还是背负着守护司藤使命的贾家后代贾桂枝摒弃世代恩怨回到达那,抑或是司藤找到分裂的、丑恶的另一半白英后,对她不再一味否定而是选择放下执念、理解接纳,合体共同对敌……故事最后的完美结局,源于司藤对自己阴暗面的不再逃避,她接纳了分歧,与“缺点”握手言和,这有很强的现实意义。

3.2 绿色主义的文化自信和哲理表达

《司藤》除了实现了逻辑高度自洽、唯美梦幻的故事传达,亦不遗余力地诠释着中式美学底蕴和东方文化情致,让观众在沉浸式的观剧体验中领略祖国的秀丽河山。该剧自始至终贯彻着清新脱俗的绿色主义精神内核,自然地展现出一幅“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图景。剧中展现的云南自然风光兼具灵气与仙气,加之悠然空旷的乐曲,仿佛置身于不染纤尘的仙侣之境,唤醒了都市人内心深处那份封霾已久的圣洁与美好。观众随着剧情的展开,开启了一场心灵疗愈之旅,经历了一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绿色童话”。同时,《司藤》还承载着输出中国传统文化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以自然不造作的姿态展现了大国文化自信。传统与现代元素的激烈碰撞,传统戏剧戏曲与现代新媒介电影、电视的呈现,原始书信与现代手机的语音、视频功能对比,新旧时男女对感情态度的孑然反差,印证着中国传统文化在现代化语境下的传承与嬗变。EF1E75D4-20DC-4ED4-A497-2DE08B31D4E8

司藤说:“这里的每一股味道我都不喜欢,我想回去,回到真正属于我的地方,重新做回完完整整的自己。”编剧借司藤之口道出了很多年轻人的心声,我们生活在一个既光鲜亮丽又藏污纳垢的社会,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暗流涌动。以秦放为代表的都市年轻人,不断追梦又不断迷失,如行尸走肉一般苟且度日。《司藤》传递出了这样一种人生真相:阅尽千帆,知世故而不世故,靠自己的力量去不断延续强大,才是生命意义的标尺。《司藤》背后宏大世界观的建立以及发人深省的哲理意味的传递,是它大火的深层原因。

4 结语

《司藤》作为一部“奇幻+现实”的优秀IP改编作品,颠覆了“行活”常规,避免了所谓的“圆满论”套路,选择对现实中的人性矛盾进行剖析与思考,与观众实现深层意义的心灵互动,实现了炫目外衣下的精神观照。同时,《司藤》清新自然的视觉表达把握住了当下年轻人的收视偏好,制片方对剧中主角形象的消费化运作思路亦取得了极大的成功。随着《司藤》的成功试水以及接下来更多关于无限流、虚拟世界等奇幻设定的逐渐流行,未来的奇幻剧创作边界将进一步扩展。不过,逻辑漏洞、配角叙事拖沓、改編保守等问题在该剧中仍有一定程度的体现,这表明该剧尚有进一步提升质量的空间。新媒体环境向未来的国产网络剧生态圈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带来了更大的挑战,如何坚守内容质量导向,发掘更多头部内容,是值得研究的课题。

参考文献:

[1] 《司藤》首播好评度极高,原来“悬疑”才是大景甜的正确打开方式[EB/OL].界面新闻,https://m.jiemian.com/article/5789013.html,2021-03-11.

[2] 2021年奇幻剧市场:价值加持,“奇幻+”模式,强设定题材的成功密码[EB/OL].网易手机网,https://3g.163.com/dy/article/GODS37T80517D4E0.html,2021-11-10.

[3] 吴芳.乔纳森·卡勒的女性主义阅读理论[J].文艺理论研究,2017,37(2):148-154.

[4] “以小博大”新模板,《司藤》拉起奇幻热风口[EB/OL]. 1905电影网,https://www.1905.com/m/news/touch/1513391.shtml,2021-04-06.

作者简介:刘爽(1997—),女,山东潍坊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影视理论与实践创作。

刘永宁(1959—),男,江苏徐州人,博士,教授,研究方向:影视理论与实践创作。

基金项目:本论文为江苏省研究生科研与实践创新项目“江苏现实主义大剧助推文化强省形象建构的研究”阶段性成果EF1E75D4-20DC-4ED4-A497-2DE08B31D4E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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