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骗子

王大鹏

我们可以把《皇帝的新装》中的出场人物归纳为两大类：成年人和孩子。故事在皇帝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地在前簇后拥中举行声势浩大的“游行大典”中达到高潮。笑过之后我们不禁要问：是谁让皇帝当众出丑的呢？当然这两个骗子是始作俑者，是他俩居心叵测骗了皇帝、大臣等人，那么皇帝、那一个诚实的老大臣、那另一位诚实的官员……他们在整个事件的发展中就没有责任了吗？其实，除了那个小孩子，文中的成年人谁不是骗子呢？

两个骗子。他俩是有备而来的，精心设计了这一场骗局。他们摸准了皇帝的癖好——喜欢好看的新衣服。他们自称是织工，说能够织出人类所能想到的最美丽的布，他们也摸准了那个特殊时代人们的普遍的心理，统治阶级穷奢极欲，挥霍无度而又虚伪、愚蠢;普通百姓自私、虚荣，同时又愚蠢之极。所以他们设计出这样的说辞——这种布不仅色彩和图案都分外美观，而且缝出来的衣服还有一种奇怪的特性：任何不称职的或者愚蠢得不可救药的人都看不见这衣服。至此，这两个骗子可谓布下了天罗地网，让整个国度的成年人都跟着自己走，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都会帮着自己来施行这场世纪骗局。他们做足了表面文章。当皇帝派出他的诚实的老大臣来视察工作时，两个骗子是这样应付的：“他们正在空织布机上忙碌地工作。”“那两个骗子请他走近一点儿，同时指着那两架空织布机，问他花纹是不是很美丽，色彩是不是很漂亮。”“‘哎，您一点儿意见也没有吗？’一个正在织布的骗子说。”这两个骗子深谙老大臣的处境及心理，采用欲擒故纵之法，当得到老大臣的回答，他俩坚信了自己的高明的设计，一切皆在掌控之中。他们骗了这个诚实的老大臣，这是两个骗子的一小步，却是整个骗局成功的至关重要的一大步。接下来的事容易多了。过了不多久，当皇帝派出的“另外一位诚实的官员”来看工作进行的情况，两个骗子是这样对待的：“‘你看这段布美不美？’两个骗子问。他们指着、描述着一些美丽的花纹——事实上它们并不存在。”因为有第一位老大臣给他俩的定心丸，所以这次，他俩放松多了，指着、描述着一些美丽的花纹，让这位官员肯定：那美丽的布肯定存在而且很美丽，只是自己看不见。进而产生自我怀疑、自我否定，但在“趋利心理”的作用下，他选择默认，选择隐藏自己的看到的事实。他们骗了这“另一位诚实的官员”。接着皇帝亲自来了，还带来了他选定的一群特别圈定的随员，这群随员什么东西也没有看到，但是在“趋利心理”及“从众心理”的作用下，他们也说：“哎呀，真是美麗极了！”他们还向皇帝建议，用这新的、美丽的布料做成衣服，穿着这衣服去参观快要举行的游行大典。他们也被骗子骗了。这两个骗子还骗了皇帝。皇帝什么也没看见，但却认同这布真是美极了，而且接受了随员的建议——穿着这新衣去参加快要举行的游行大典。“第二天早上，游行大典就要举行了。头一天晚上，两个骗子整夜都没有睡，最后，他们齐声说：‘请看！新衣服缝好了！’”这些都是在演戏给人看呢。还从触觉上骗皇帝：“这些衣服轻柔得像蜘蛛网一样，穿的人会觉得好像身上没有什么东西似的——这也是这些衣服的优点。”至此，两个骗子成功了，成功地为皇帝穿上了他们特制的新衣。最后，这两个骗子还骗了“站在街上和窗子里的人”，皇帝游行时，这些人都这样称赞“乖乖！皇上的新装真是漂亮！他上衣下面的后裙是多么美丽！这件衣服真合他的身材！”因为谁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什么也看不见，谁都害怕自己被认为是不称职的或是愚蠢的。其实，两个骗子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利”，他们之所以选择皇帝下手，就因为皇帝最富有，事实也正如他们料想的一样，刚开始皇帝就付了许多现款给他们，再是他们急迫地请求发给他们一些最细的生丝和最好的金子，后来又要了更多的钱，更多的丝和金子，嘴里说这些都是因织那种奇特的布料所需，而暗地里这些都被他们装进了自己的腰包。我想他们定会早有谋划，当为皇上穿上“新装”之后，趁着皇上在举行游行大典之际，定会快马加鞭溜之大吉。

大臣及随员。诚实的老大臣，他什么也没看见，但他中了骗子的圈套——他怀疑自己是不称职的或者是愚蠢的，而这两项恰恰都是不能言说的秘密。因此当两个骗子问他对这两块布料有意见吗？他是这样回答的：“哎呀，美极了，真是美极了！”“多么美的花纹！多么美的色彩！是的，我将要呈报皇上，我对这布料非常满意。”他在骗这两个骗子，他回禀皇帝的时候是把骗子的话“照样背出来”的，他在骗皇帝，他已成了骗子了。另外一位诚实的官员，他同样什么东西也看不出来，但和第一位大臣一样中了骗子的圈套，所以他怀疑“大概是因为我不配有现在这样好的官职吧”？于是他也成了骗子，当着骗子的面将布料称赞一番。一群特别圈定的随员——其中包括已经去看过的那两位诚实的大臣。

皇帝。被所有成年人骗，还是被骗得最惨的一个，而这又造就了他——成了最高明的骗子。他非常喜欢好看的新衣服，为了要穿得漂亮，他不惜把他所有的钱都花掉，这点恰被两个骗子利用，他们要的就是钱，所以他们宣称自己能够织出人类所能想到的最美丽的布，用这布缝出来的衣服还有一种奇怪的特性：任何不称职的或者愚蠢得不可救药的人，都看不见这衣服。这时皇帝的心理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穿得漂亮”暂时退居次要地位，占主导的是“我穿了这样的衣服，就可以看出在我的王国里哪些人是不称职的，我就可以辨出哪些人是聪明人，哪些人是傻子”。这时的他是一个简单、浅薄又傻得可爱的皇帝。他很想知道那种奇特的布料织得怎么样了，但他内心又有些怕，怕自己看不见那布料，于是他动起了小心思——先派他的“诚实的老大臣”去探探风，在得到“诚实的老大臣”的“背诵之辞”后，他又派了另外一位诚实的官员去看，这次他也得到了对布料的褒扬之词，于是皇帝说，他遴选的这两位大臣都看到了美丽且有奇怪特性的布，这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既有智慧且是称职的，于是他才放心地亲自带着一群特别圈定的随员去看那布料，这时他是一个有点小心机的皇帝。而当那两位大臣在介绍布料的时候，皇帝的内心是极其恐惧的：“我什么也没看见！这可骇人听闻了。难道我是一个愚蠢的人吗？难道我不够资格当一个皇帝吗？”为了掩盖内心的恐慌，他极快地做出了回应，“哎呀，真是美极了！”皇帝说，“我十二分地满意！”这时他又是一个虚伪得可怜的皇帝，他已正式堕落成骗子了。皇帝在那个富丽的华盖下游行起来了，“可是他什么衣服也没有穿啊！”一个小孩最后叫出来。于是人们私底下将这个小孩子的话低声地传播开来。“他实在没有穿什么衣服啊！”最后所有的老百姓都说。皇帝有点儿发抖，单也仅仅是有点儿发抖而已，他心里却这样想：“我必须把这游行大典举行完毕。”因此他摆出一副更骄傲的神气。此时我们见识到了皇帝过硬的心理素质，他已经进化成最高明的骗子了——骗局被揭穿却丝毫不慌乱，且能依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行骗。

站在街上和窗子里的人。他们的生活是轻松愉快的，当皇帝穿着新装游行，他们个个对新装赞不绝口。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呢？人与人之间缺少最基本的信任，人人自欺又人人欺人，是一个虚伪至极的社会。虽然，最后在一个孩子的感召下，百姓也讲出了实话，那也不过是整个阴暗社会的一抹亮色，是作者加上的一个光明的尾巴，寄托了作者对于人民大众、对于未来的信心、希望仍在。

通过这身“新衣”，我们看到了当时社会的复杂，看到了当时世界的人性黑洞。这里人人被骗又人人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