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歌剧《运河谣》中水红莲的人物形象塑造

江玉婷

歌剧《运河谣》是国家大剧院推出的原创歌剧，以民族唱法为载体，以京杭大运河为故事背景，讲述了女主人公水红莲与男主人公秦啸生之间的爱恨情仇、离合悲欢，揭示了底层人群生活的艰辛与无奈。歌剧作品中塑造人物形象的手段有多种，通过舞台灯光、服装、妆容等，但最重要的是通过不同的唱段来塑造人物形象。该歌剧通过多首经典唱段，塑造出女主人公水红莲在不同的人生境遇下的三种人物形象：身世沉浮的纯情女、义薄云天的愁情女、果敢刚烈的长情女，展现了水红莲坎坷漂泊的一生。

一、身世沉浮的纯情女

“沉浮”指在水面上出没，比喻消长、盛衰，也指随波逐流。《诗·小雅·箐箐者莪》中说道：“泛泛杨舟，载沈载浮。”（“沈”通“沉”）。所以，身世沉浮是说一个人的遭遇如同水中的浮萍，漂泊、孤独。“纯情”指专一、诚挚、纯真的感情。歌剧中水红莲因不愿做妾而逃亡于大运河上，她的遭遇和经历皆有运河为之见证。运河的波涛推着货船上下起伏，暗示着水红莲一生飘零与沉浮，但她面对生活的不公依然保持纯真，对秦啸生的感情真挚纯洁。在歌劇中主要通过选段《运河谣》来展示女主人公水红莲在遭到追捕后依旧纯情的形象。该唱段是在水红莲和秦啸生双双逃亡到货船上，得到暂时的安宁时唱出的，可以说是二人的定情之作。第一，通过起伏悠长的旋律线映射出水红莲漂浮不定的身世。波浪式的旋律线配合着中速的速度以降E宫五声调式写成，使音乐在宁静中又不乏动力，仿佛描绘着运河的波浪，暗示着运河上人们生活的不平静。第二，在平缓又具有律动的节奏中表现出水红莲对安宁美好生活的期待，附点四分音符到八分音符均分节奏再连接到全音符，先紧后松的节奏呈现出舒畅的感觉，仿佛运河之上的顺风船，音乐传递出此时生活环境的静谧，表现出水红莲在逃脱后内心的舒适以及与秦啸生相遇后的似水柔情。第三，通过清新质朴的织体形态反映出水红莲内心的纯净与美好。伴奏织体以大量的全分解和弦写成，音乐流动性强，描绘着运河两岸美丽的景色，抒发着水红莲此刻内心的闲适与对家乡的思念。部分装饰音（波音、前倚音等）的出现，更加突出音乐的灵动，表达出女主人公内心的轻松。一个六亲无靠的唱曲女艺人，勇敢反抗做妾，在遭受了恶人围追堵截的磨难后，没有对生活和未来失望，依然能够有心欣赏两岸风景，在爱情来临时依然真挚面对。在遇到秦啸生后仍然保持单纯，对他真诚地爱恋，将其认作一生的爱人。尽管生活给予了水红莲困苦和磨难，但她仍然保持着一颗善良、淳朴的心。该唱段一出口便是充满甜美，描绘出大好河山，唱出心中对家乡的依恋和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将水红莲遭遇困难但依旧纯情的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歌剧中通过《运河谣》这一歌剧选段唱出水红莲的诚挚、淳朴，充分塑造了一个身世浮沉却保持纯真情感的女性形象。紧张逃难到货客船上，犹如一面春去秋来的船帆，一边为了生计奔忙、一边提心吊胆怕被恶人发现、遭到追捕，从身体到心灵都承受着强劲的压力。水红莲没有因为生活给予她的苦难而感到退缩，而是对生活充满信心，一如既往地热爱生活。如在这首歌剧选段中的歌词说道：“运河两岸是故乡，杨柳桥头依古塔，千村万落耕织忙。”水红莲面对生活的压力、命运的不公但仍旧保持爱的初心，保有着纯真的爱恋，依然能够欣赏两岸故乡的风光，看着依傍在古塔旁的垂杨柳，欣赏着人们在田地里耕织忙碌的景象，也能忧心他人为生活奔忙的劳累，感叹时光飞逝、岁月流转，正如吴潜在诗中所说：“澹白轻黄纯雅素。”选段中起伏绵长的旋律线、简洁的织体形态以及平稳的节奏共同烘托出她是一个有着纯净之心的少女。

二、义薄云天的愁情女

“义薄云天”指人非常有情有义，正义之气直上高空。形容为正义而斗争的精神极其崇高。如南朝宋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说道：“屈平、宋玉，导清源于前，贾谊、相如，振芳尘于后，英辞润金石，高义薄云天。”歌剧中水红莲为了救关砚砚，给予她活下去的动力，放弃与秦啸生相守，让自己的爱人去照顾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女人，同时她也因为思念秦啸生而彻夜难眠。水红莲为了他人性命不顾自身思君愁情，放弃与爱人相守的机会，重情重义、义薄云天的愁情女的形象在秦啸生彻夜照顾关砚砚的场景中得到充分展示。歌剧中主要通过选段《秦生啊你还好吗？》展示女主人公水红莲不顾自己，让爱人去照顾别的女人，自己孤夜难眠心系秦生，即使见不到对方，也要诉唱心中对“秦生”的担忧与叮咛。第一，通过切分节奏和密集的节奏型构成的旋律表现出水红莲对秦啸生的思念以及自己内心见不到“爱人”的忧愁。前八后十六到四分音符再到全音符的连接，使音乐具有畅快的感觉；钢琴伴奏中运用震音的弹奏技巧为音乐增添了紧张的感觉，表现出水红莲失去爱人心中的痛苦，仿佛被风吹得随处飘舞的柳絮一般，灵魂无处安放。第二，通过平缓抒情的旋律展示出水红莲对秦啸生贴心关切的愁情。即使秦啸生在彻夜不眠、不辞辛苦地照顾关砚砚，没有时间理会自己，还是对其满心挂念，对着月光唱出内心对秦啸生的担忧。从初更到拂晓，每一句叮咛、嘱咐都是对秦啸生深沉的爱。第三，在钢琴伴奏中，通过柱式和弦或八度音程构成的高声部与十六分音符均分节奏写成的分解和弦构成的低声部，表达出水红莲对关砚砚的友善的情谊。织体更加厚重和流动，配合着强的力度，使音乐爆发出波涛汹涌的气势，仿佛运河上因被风浪拍打而摇晃的船。水红莲放弃自己的爱情，让秦啸生仔细照顾失明的关砚砚，而自己只祈求秦啸生得空想想自己，只要有一丝的爱惜便心满意足。水红莲在失去爱人后，仍然挂念对方，在没人看见的角落对着夜空诉衷肠，是真情；面对上当受骗而哭瞎双眼的关砚砚，给她生的机会，是义。歌剧主要通过选段《秦生啊你还好吗？》描绘了她为了挽救他人性命而放弃自己深爱之人的选择，成功塑造了水红莲情义两全的形象。她具有为了他人放弃自身利益、舍己为人的善良品质。似歌词中说的“我真的恨你怎能守着她一刻不离，不，我不恨你，你一刻不离她才有一线生机”，水红莲即使心中再苦，埋怨上天折磨一对有情人，但是想到这是为了救人，强力压抑着心中的苦涩，抒发着对秦啸生的关怀：“初更熬药汤不要烫着你，二更寒风起你要多穿衣，三更星斗移你要歇一口气，四更孩子哭给他喂点浆米”，表达着对秦啸生的无限挂念与爱恋，即使自己犹如无依无靠的魂魄随风飞舞，即使每天无眠，睁眼闭眼全是心爱之人，水红莲也只是将这些愁闷无奈化成一声叹息。自古情义两难全，而水红莲对秦啸生和关砚砚都做到了有情有义。歌剧中，不论是紧密的节奏和钢琴伴奏的震音奏法，还是平稳进行的旋律，又或是音响饱满的伴奏织体都共同展示出重情重义，义薄云天的愁情女子的形象。

三、果敢刚烈的长情女

《后汉书·卷七九·儒林传下·周泽传》中说道：“泽果敢直言，数有据争。”“果敢”是敢作敢为、当机立断的意思。“刚烈”一般用于形容人的性格，多用于形容女子的刚强而有气节。如《红楼梦·第六十六回》中提道：“我并不知是这等刚烈贤妻，可敬，可敬。”因此，“果敢、刚烈”可形容女子敢作敢当、不惧威胁。歌剧中水红莲为了让秦生和关砚砚有逃脱的机会，自己留下拖延时间，最后被残忍杀害。临死之际，水红莲高唱“来生来世把你爱”，唱出对秦啸生的痴情，也唱出了对命运不公的愤恨。水红莲果敢、刚烈的长情女的形象在水红莲为爱奉献被捕的场景中被深刻诠释。歌剧中主要通过选段《来生来世把你爱》展示女主人公水红莲因为爱情和道义牺牲自己，给予秦啸生和关砚砚逃生的机会，而祈祷来世再与秦生相爱的长情女的形象。第一，通过变化多样的伴奏音型和高音区多次保持的旋律表现出水红莲这时对成为时代祭品的愤恨、对秦啸生爱的宣泄以及对命运不公的不满。高音区的旋律与先紧后松的节奏配合着重音记号的出现，使音乐澎湃激情，犹如燃烧的烈焰就要把人吞没，表现出水红莲不惧强暴、勇于牺牲自我的精神。水红莲被恶人绑在船上，企图用之威胁秦啸生，而她为了不让坏人奸计得逞，毅然决然地引燃船上油灯，将船点燃，展现出水红莲的果敢与刚烈的性格。第二，通过伴奏声部丰富、厚重的织体形态展示出水红莲心中的焦躁与不舍。该曲的伴奏织体一开头便是八度音程构成的高低声部反向进行，采用渐强的力度，使音乐充满张力与力量，表达出水红莲为正义赴死的果决。而半分解和弦构成的织体形态，使音乐更加流动和抒情，即使此时自身已十分危难，但还是顾忌着秦啸生的生命安全与他的未来生活，害怕他因为失去爱人而痛苦，希望自己可以陪伴在他身边，告诉他即使在九泉之下也绝不会放弃对他的爱，会依旧痴情，所以她才向着秦啸生逃跑的方向呼喊着“来生来世把你爱”。第三，通过突快的速度和强的力度表现出水红莲坚定的爱。用突然加快的速度演唱，仿佛是在争分夺秒与秦啸生做最后的道別，告诉他“我”就要走了。伴奏声部配合跳音奏法与旋律声部共同采用强的力度呈示，旋律线多次上行进行，最后以很强的力度结束在小字二组的降B音上，似乎是水红莲用尽全身力气向秦啸生表达她深沉的爱，将“来生来世把你爱”的誓言刻在果敢、刚烈的身躯中。

该歌剧主要通过选段《来生来世把你爱》展现水红莲在面对生存与道义，逃命还是救助他人的抉择上，果断坚决地选择了帮助弱势，即使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但面对爱人，心中则充满怜惜与不舍，成功塑造了水红莲敢作敢为、不惧强暴、烈性的长情女的形象。水红莲被绑在木桩上，身边的火势越来越大，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高唱：“我为你千死千生，九泉下也痴心不改，人说有两世姻缘，我愿为你重新再来”，以来生来世都爱你的誓言强烈抒发了对秦啸生深情的眷恋，期盼来世的缠绵。将守护秦啸生的愿望寄托给天，愿天佑他带着关砚砚母子，可以一生无病无厄、无祸无灾。歌剧中运用不断变化的节奏型、辉煌的伴奏音响、多变的演唱速度以及力度映托出水红莲在烈焰中对秦啸生深情而狂烈的告白，成功向世人展示了一个果敢刚烈的长情女的形象。

《运河谣》是我国经典的歌剧作品之一，创作者运用炉火纯青的技巧将剧中人物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本文以《运河谣》《秦生啊你还好吗？》《来生来世把你爱》三首唱段为例，从旋律、织体、节奏等音乐要素中探究了女主人公水红莲身世沉浮的纯情女、义薄云天的愁情女、果敢刚烈的长情女三种人物形象，反映出在灰暗的社会中，底层人民生活的艰辛与创造美好未来的艰难，讽刺了不为人民的统治者，表达了对生活在底层的人群的同情以及对正义的推崇。该歌剧成功的因素对当代歌剧创作具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

参考文献：

[1]《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年9月版。

[2]郭稳静：《歌剧〈运河谣〉中的人物形象塑造及演唱分析》，曲阜师范大学学位论文，2014年。

[3]李蕾：《歌剧〈运河谣〉中水红莲唱段《秦生啊，你还好吗》的情感表达研究》，吉首大学学位论文，2020年。

[5]王艺璇：《论演唱歌曲时“情”与“声”的辩证关系》，上海师范大学学位论文，2018年。

[6]于佩瑶：《试析民族声乐演唱对西洋声乐的借鉴与融合》，西安音乐学院学位论文，20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