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四重意蕴

2023-08-15 13:58卢旭东杨抒婷
关键词:新形态资本主义现代化

卢旭东 杨抒婷

(重庆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重庆 400044)

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中国共产党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1]。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中强调:“党领导人民成功走出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2]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习近平总书记再次指明“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是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本质要求,要“不断丰富和发展人类文明新形态”[3]。这些重要论断,不仅充分肯定了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结出的文明硕果,而且充分证明了科学社会主义在21世纪依然具有强大生命力。人类文明新形态不是僵化的,而是创新的,是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时代化的理论创新和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的实践创新中孕育而出的文明新形态;它不是守旧的,而是发展的,是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社会主义文化有机融合基础上逐渐生成的文明新形态;它不是封闭的,而是开放的,是肯定文明独特性存在、推崇文明多样性交流、倡导文明包容性发展的文明新形态。只有从理论到实践、从历史到当下、从中国到世界的多重视阈审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实践基础、理论指向及发展脉络,才能准确把握其科学内涵与价值意蕴。

一、开创中国式现代化的中国文明形态

现代文明的要素生成于现代化的过程,现代文明的中国形态,也形成于中国共产党开创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的历史过程中[4]。人类文明新形态是中国共产党在开创现代化道路中孕育而成的当代中国文明形态,是现代文明在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的探索中结出的文明成果。不同文明形态的根本区别,关键在于其价值观的不同[5]。人民性与协调性作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显著特征,其强弱关乎现代化建设的进程,关乎新文明的价值指向。

“以人为本”的价值内核,可以说既是人类文明新形态得以创立的关键所在,也是人类文明新形态彰显的鲜明品格[6]。人民是中国共产党执政的最大底气,不断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7]是中国共产党孜孜以求的目标。首先较之于西方式现代化而言,中国式现代化是推进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之路,是推进世界各国和平发展的现代化之路,其所创造出的文明形态也始终坚持人民中心的价值立场。以人民为中心的共同富裕之路,是先富群体带动后富群体的全体富裕,是兼顾效率与公平的共同富裕。它既不是同步富裕,也不是同等富裕,它是一种历时态的从局部富裕到共同富裕,从少数群体先富到全体人民共富,从实现温饱到全面小康再到全面现代化的渐进式发展过程。而反观西方式现代化却始终没有走出马克思所指出的那个资本占统治力量的时代,在社会领域,始终是资本压倒公平,少数人的富裕以多数人的贫困为前提,社会分化和撕裂明显;在政治领域,始终是金主压倒民主,资产者的权力以无产者的虚假民主为前提,西式民主已经名存实亡;在经济领域,始终是利益压倒生命,超额利润的获得以更大限度地剥削底层劳动者为前提,周期性经济危机愈演愈烈;在外交领域,始终是霸权压倒和平,所谓的“和平发展道路”是以寄生于美国的进攻性霸权为前提,对外政策充斥着对其他发展中国家的“打压”。其次,中国式现代化是人类迄今为止人口规模最大的现代化,是十四亿人的现代化,超过了以往现代化国家的人口总和。对于世界其他国家而言,中国式现代化之路具有极强的借鉴意义,它不是建立在对其他国家和人民的侵略和掠夺基础上的现代化,而是建立在独立自主、自力更生基础上的自主现代化之路;它不是建立在少数人富有、多数人贫穷基础上的现代化,而是建立在社会和谐、持续发展基础上的共同富裕之路;它不是其他国家现代化发展的翻版,也不是其他国家社会主义实践的再版,而是后发工业化国家探索出的和平现代化之路。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要“保证全体人民在共建共享发展中有更多获得感,不断促进人的全面发展”[8],即在人类文明新形态中,人民不仅是现代化建设的参与者、贡献者,更是现代化成果的享有者、受益者。第三,中国式现代化开创了“共建共治共享”的全新社会治理格局,人民群众真正参与到社会治理的全过程。社会治理水平是衡量一个国家现代化水平的重要指标。社会治理的基础是人民群众,人民的幸福感、获得感在很大程度上也来自于其所身处的社会环境、社会氛围。以人民为中心的社会治理新格局,就是要让人民群众真正感受到自己的社会价值,正确处理个体与他人、个体利益与公共利益、短期利益与长期利益的关系,在参与社会治理的过程中成为良好社会秩序的建设者、享有者。

社会协调发展是现代化建设的本质要求,也是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突出特征。从党的十二大报告强调物质与精神“两个文明”协调发展,到十九大报告强调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相协调的文明发展之路,再到“到世纪中叶建国一百年时,把我国建成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国家”[9]这一战略性目标的提出,目标渐趋长远,要求逐步提高,社会主义现代化文明建设正沿着预定的轨迹稳步前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要求在政治上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经济上推动构建国际国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文化上坚定文化自信,牢牢掌握意识形态领域话语权,生态上建设清洁美丽的低碳绿色社会。作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理论内核,协调发展不仅体现在党中央推进“五个文明”的共同发展的宏观政策层面,更体现在“五个文明”内部的微观关系。在文明系统内部,物质文明是物质基础,政治文明是政治保障,精神文明是精神支柱,社会文明是群众基础,生态文明是自然环境保障[10],五大文明理念互为支撑,相互促进,协同发展,共同推动社会主义新文明的良性发展。从社会主义现代化视角看,“五个文明”相协调的发展理念蕴含着人与自我、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内在要求。作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价值旨归,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始终是首要任务,而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生态文明的协调发展为人与人的协调发展提供了稳定的外部环境。人类文明新形态力求解决资本主义社会所存在的不可调和的矛盾,改变物化的社会对人的奴役与异化,为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提供充满公平正义的社会秩序。“坚持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科学自然观,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绿色发展观,遵循“良好生态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的生态民生观,信守“山水林田湖草是生命共同体”的整体观,实践“用最严格制度保护生态环境”的严密法治观[11],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基本要求。在处理好“五大文明”内部关联的同时,合理平衡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外在关系,是构建人类文明新形态的重要课题,也是其鲜明的特征呈现。

人类文明的衍生,即使是其中更加偏重精神层面的社会文化领域,都离不开物质文明的发展。这不仅是马克思恩格斯的论断,也是社会历史发展的昭示。正是基于上述判断,中国共产党才自觉地将人类文明形态更替与现代化建设有机结合起来。进而言之,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各环节、各方面和各项要求都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人对文明发展规律、文明演化进程、文明建设要求的深刻把握。人类文明新形态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基础上孕育而出的文明形态,也是在中国式现代化道路不断推进的过程中持续完善的实践形态,因此,只有回到人类文明理念发展的视阈之中,才能探析其真正的根源。

二、通往实现“自由人”的新文明形态

作为一种文明理念而呈现的人类文明新形态,不是空中楼阁、彼岸圣经,而是发端于马克思主义、具有深厚理论渊源的文明意志,是建立在批判吸收西方近代文明基础上孕育而出的新文明。人类文明新形态具有深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意蕴,从这一意义而言,它与马克思的文明批判理论和共产主义理想图景具有同源性,是马克思主义所指向的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共产主义社会形态的中间形态,处于人类文明由“必然王国”通往“自由王国”的进程之中。

人类文明新形态的理论源头是马克思主义,它首先是建基于马克思主义对于资本主义文明形态的全面批判基础之上的文明形态。在马克思之前,思想家们关于资本主义文明形态有着不同的认知,或高举资本主义“文明永恒论”,或迷恋于空想社会主义,或寄希望于人类文明的倒退,但在马克思看来这些都只是矫正各种社会弊病而毫不危及资本和利润[12]的小修小补,都尚未真正触及资本主义文明的根本症结。马克思认为要解决资本主义发展中所呈现出的种种弊病,必须深入到其社会和经济运行的内部,找出资本主义制度所内生的不可调和的矛盾根源,找出代替资本主义文明的新的文明形态,以及人类通往未来的必由之路。

早在《关于林木盗窃法的辩论》一文中,马克思就深刻觉察到资本主义法律制度的虚伪与底层民众生活境遇的悲惨,这使马克思开始认识到黑格尔的绝对精神范畴在解决社会实际问题时的苍白无力,转而强调通过彻底的革命对世俗社会进行批判。而在《德法年鉴》时期,不论是马克思的《<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还是恩格斯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都对唯心主义、西欧资本主义社会现状等进行了猛烈的批判,试图寻找帮助底层民众摆脱贫困、奴役、异化的有力武器。此后,直至《资本论》,马克思、恩格斯始终用唯物史观分析社会,深刻批判了资本主义制度下发达的物质生产对劳动者的异化和统治,底层民众如奴隶般地服从分工,文明发展不可避免地陷入物的统治与人的单向度发展之中。

在对资本主义文明的深刻批判基础上,马克思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的剥削本质和制度的非人性。从向“德国的制度开火”[13],到无情批判资本主义社会矛盾的对立与升级,再到号召“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马克思深刻地揭示了资本家通过雇佣劳动的形式无偿占有工人剩余价值的剥削实质。这种雇佣制劳动在资本主义的经济运行机制中必然不断提高劳动者的劳动强度,增加劳动者的劳动时间,使劳动者成为嵌套在资本主义生产机器上可有可无的螺丝钉,进而异化成为纯粹的劳动工具的“工人”,最终彻底丧失作为主体的人的独立性。尽管资本主义发展带来的科技进步,打破了世界各国相互隔绝的状态,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资本主义文明带到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使人类历史成为了世界历史,使未开化和半开化的地区有了接触和学习先进文明的机会,但与此同时,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资本主义的侵略扩张本性。资本的扩张不是单纯地为了带动世界其他欠发达地区走出经济贫困的“泥潭”,而是带着抢占生产资料、剥削廉价劳动力、开拓商品市场的“使命”,使之成为从属于先发资本主义国家的“附庸”;资本主义制度的扩张不是为了帮助欠发达地区寻找到适合自身发展的道路,而是带着摧毁各国制度选择自主性的“使命”,使之成为资本主义制度的“复制品”;资本主义文明的扩张也绝不仅仅是帮助那些欠发达地区发展形成新的文明,而是带着消灭各国历史文化多样性的“使命”,使之成为资本主义文明的“占领区”。从这一意义而言,资本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14]。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增殖的内驱力使社会阶级加速分化,社会矛盾凸显激化,逐利、剥削成为资本家的代名词,奴役、压迫成为无产阶级的真实写照,极端个人主义、拜金主义、享乐主义成为资本主义文化无法摆脱的标签。这一超越农业文明的新文明理念并不像资本家描绘的那般美好,以私有制为基础的资本主义制度带来的是劳动者的穷困潦倒和资本家的贪婪奢靡,是社会的分层固化与尖锐矛盾。由此可见,以批判为基本形态的马克思主义理论,揭露了私有制的罪恶本源,论证了资本主义文明必然灭亡,共产主义必然胜利的文明走向。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明新形态是迈往共产主义文明全新形态的必要阶段和预热准备[15]。从最初人依附于土地、血缘关系而自然形成的社会共同体,到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阶段,再到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生产能力成为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16],马克思总结了人从依赖性、独立性到生成自由个性的发展脉络。从“必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实现人真正的自由全面发展,是人不再受物的统治,物质生产回归其根本目的,即发展人自身的生产力;是人的生活不再受商品的奴役,而劳动生产本身也不再是纯粹为了产出更多异己的存在物,使人作为主体真正摆脱“物化”的不合理现象,人成为劳动产品的真正受益人,而不是它的附属品;是人的发展不再受制于生产资料私有制对人的异化,人不再服从于片面的社会分工所带来的畸形发展,而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马克思一生致力于人类解放事业,通过剩余价值学说和唯物史观实现了对资本主义的全面批判,深刻揭示了“两个必然”的社会形态演进规律,指出了超越资本主义文明的人类未来文明的新方向。但是,人类未来共产主义的文明图景本身是具有超越性、长期性的,因此也就必然在实现过程中呈现出渐进性和阶段性,就此而言,人类文明新形态是共产主义文明形态的中间阶段和现实形式。人类社会的进步过程就是人类文明的演进过程[17],人类社会的进步本身存在着螺旋式上升、波浪式前进的内在规律,这也意味着人类文明的发展也必然遵循这一根本规律。资本主义文明在其发展中所显现出的种种弊端和其不可调和的基本矛盾,进一步确证了资本主义文明必然走向衰亡,新的超越资本主义的文明形态必然会取而代之。而这一新的文明形态必然建立在对资本主义文明弊端的根本性改变上,就其价值本质而言,就是从人的畸形片面发展向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转变。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既是马克思关于人的发展的高级阶段的理论预想,也是人类文明新形态的最终目标。作为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的使命型政党,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价值指向,在实践中推进其实现的可能,创造了人类文明新形态。这一新形态当然不能理解为是实现了人的全面发展的完全形态,但其目标指向却始终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作为未来共产主义社会的本质要素,必然是人类文明新形态构建的题中之义,而全面发展的“自由人”也必然是人类社会得以进步、文明形态得以演进的关键要素。

三、彰显社会主义文明属性的当代文明形态

审思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内在特质,可以清晰地看到其社会主义文明属性,正是因为这一特质,才愈加彰显出其独特的当代价值,它是超越于资本主义现代文明的一种全新形态。从人类文明发展史的视角看,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在漫长的农业文明发展进程中创造了诸多属于中国的奇迹,在人类文明发展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直至清朝末期,在近代西方列强的坚船利炮下中华文明逐渐沉沦,陷入了低谷。近代以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使中华文明再次迸发出强大精神力量始终是亿万中国人民的梦想。当前,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所开创的人类文明新形态既是中华文明的当代呈现,也是社会主义文明的时代呈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社会主义,不是别的什么主义[18],人类文明新形态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上所创造的社会主义文明,而不是别的什么文明,它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社会主义文化高度融合而成的实践创新和术语创新。质言之,人类文明新形态蕴含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基因,包含着社会主义的文化因子,规定了文明新形态的文化特质和价值特征。

中国共产党诞生之初就肩负着近代中国实现民族振兴的历史使命,这种使命内在地包含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延续发展以及中华文化和马克思主义的有机融合。中国作为一个千年古国,其文明长盛不衰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具有强大的文化凝聚力、吸引力、生命力,进而言之,就是具有强大的文化软实力。近代西方资本主义文明的入侵,曾经一度让中国知识分子对中华传统文化产生了怀疑、动摇,甚至有了彻底废弃中华传统文化的想法,但中华传统文化的顽强生命力使其无法被废弃,中国不可能作为一个“无根文化者”而得到持久发展。如何实现中华传统文化的创新性发展、创造性转化,这一问题一直与中国现代化之路相伴而生。新民主主义革命初期,中国共产党面对国民党反动势力的多重围剿,通过革命战争实践,明确了马克思主义作为中国革命的指导思想地位,同时也认识到马克思主义的“本本”是要学习的,但是必须同我国的实际情况相结合[19]。这就是我们党对待马克思主义的态度,既不是简单的“拿来主义”,也不是单纯的“文化保守主义”,而是实事求是。早在20世纪40年代,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一文中就有了关于构建社会主义新文明的重要论述,指出在新社会和新国家中,“不但要有新政治、新经济还要有新文化”,“中华民族的新政治和新经济,乃是中华民族的新文化的根据[20]。从井冈山根据地到陕甘宁边区,中国共产党在不断的革命斗争中,向全中国、全世界证明了另一个世界、另一种文明的可能性,改变了近代中国政治上受压迫、经济上受剥削的悲惨境遇,改写了文化上受歧视、受排斥的屈辱历史,中国共产党以建立一个崭新的国家、一个崭新的社会为基础,展开了社会主义新文明的探索历程。

新民主主义革命成功之后,新的红色政权面对的是强敌环伺、列强封锁,面对的是国穷民弱、一穷二白,“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以英勇顽强的奋斗向世界庄严宣告,中国人民不仅善于破坏一个旧世界,也善于建设一个新世界”[21]。中国共产党所要建立的新世界,是区别于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新政权,是要在新的条件下建设一个崭新的中国,一个重新回到世界舞台中央的新中国,一个将马克思主义理论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融合创新的新中国。那么,如何在错综复杂的国际国内形势下,建设好这个新的政权呢?摆在共产党人面前的首要问题是走社会主义道路还是资本主义道路的问题。“中国人不是倒向帝国主义一边,就是倒向社会主义一边,绝无例外。骑墙是不行的,第三条道路是没有的”[22]。而在最短时间内建设好这个新政权,彻底改变旧中国积贫积弱的状态,彻底改变中国人民一百多年来饱受战乱之苦的状态,真正使中国能够走向复兴,只有一条路可选,那就是社会主义之路。选择社会主义,走社会主义道路,不是简单地照搬照抄苏联的社会主义建设经验,而是要进行马克思主义和中国具体实际的第二次结合,走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建设之路。虽然在中国自主探索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道路中,也遇到了严重挫折,出现了重大失误,但也积累了一些经验,取得了一定的现代化成果。特别是在文化建设领域,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提出了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方针和方法,即“百花齐放,百家争鸣”[23]的方针,以及“古为今用、洋为中用”[24]的方法。“双百”方针正确处理了政治与学术、政治与文化艺术之间的关系,贯彻了社会主义民主的原则和方法[25],而“两为”方法则是为正确处理传统与现代、西方与东方文化之间的关系提供了直接指导。时至今日,上述方针方法对处理中华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的关系仍然具有指导意义。

进入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我国经济发展进入高速增长阶段,与此同时,社会上出现了道德滑坡现象,否定马克思主义指导地位的噪音层出不穷,文化虚无主义的杂音甚嚣尘上,面对这一情况,邓小平指出只有坚持“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战略方针,坚持四项基本原则,才能避免改革开放出现方向性偏离。从“社会主义文化建设”重要命题的提出,到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战略的确立,从“社会主义荣辱观”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社会主义文明建设的脚步从未停歇。中国共产党沿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逐渐明确文化建设总体目标,按照时代发展要求不断完善人才培养标准,逐步提炼出彰显社会主义特征的核心价值观,文化建设取得了突出成效。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明确了社会主义文明的主体方向,建设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文化明确了社会主义文明的时代特征,建设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明确了社会主义文明的鲜明属性。进入新时代,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坚持把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同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26],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牢固树立文化自信,不断推进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的引进来与走出去相结合,这也是当前建设社会主义新文明的新方向。

人类文明新形态作为社会主义形态的新文明,它的形成不仅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结出的文明硕果,更是社会主义文明在21世纪焕发强大生机活力的有力确证。人类文明新形态始终坚持科学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与中国特色的双重要求不动摇[27],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为基础,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为保障,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为首要,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为内核,充分显现出其社会主义本质属性。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始终坚持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体现了科学社会主义的守正与创新,这就决定了其所开创的文明形态具有了社会主义的本质属性,而中国特色体现了中国文化的传承与发展,更加彰显了这一文明形态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时代结晶。

四、推崇文明多样性发展的世界文明形态

人类文明新形态虽由中国独创,但其具有人类文明发展的一般性特征,因而具有了世界意义,其所倡导的文明多样性、开放性、包容性也注定是世界文明繁荣发展的前提。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28]的人类文明新形态,打破了西方资本主义文明长达200余年的霸权地位。作为“西方中心主义”的集大成者,亨廷顿完全地站在了所谓“文明冲突”的狭隘视角[29],认为世界冲突的根源在于文化,除西方文明外,其他文明都是“挑战者文明”[30]。这一片面的错误认识忽视了日益追求和平与发展的文明理念,致使其拘泥于“修昔底德”式的逻辑思维之中。当前,在世界文明舞台上,倡导多元和合、兼容并蓄的人类文明新形态使西方传统二元对立、零和博弈的思维模式黯然失色,彻底推翻了西方长期宣扬的“历史终结论”谬论,深刻揭露了“西方中心论”的伪善面目,为其他国家坚持“走自己的路”、发展具有各自文化传承的文明提供了借鉴意义,也为世界多样性文明共存共荣贡献了中国智慧。

人类文明新形态强调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因交流而多彩,因隔阂而凋敝。不论是古代的“东学西传”,还是近代以来的“西学东渐”,文明交流始终是保持文明发展多样性的必要前提。纵观人类文明发展史,凡是不同文明频繁交流互动的历史阶段,都是人类文明发展的繁荣时期,反之,则是各国文明因封闭隔阂而发展缓慢甚至凋敝的时期。中国历来是文明交流的倡导者、推动者和践行者,不论是张骞出使西域,还是鉴真东渡,都堪称文明交流的典范。古代丝绸之路促成了东方文明与西亚文明的首次交流,也因此实现了农耕技术、四大发明的远播与西方精良制造技术的传入,沿线地区的物质生产也得到快速发展。中国共产党不仅是中华文明的继承者、弘扬者,也始终以开阔的胸怀、开放的眼光对待世界其他各国的文明,在承认文明差异性的基础上主张文明的交流、互鉴、共荣。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尊重文明的多样性,强调“文明因多样而交流,因交流而互鉴,因互鉴而发展”[31]。不同国家、民族间的文明没有高低优劣之分,只有姹紫嫣红之别,不同文明的碰撞交流,不是为了比较孰优孰劣、孰强孰弱,这种文明间客观存在的差异性不是彼此对抗、冲突的缘由,恰恰是相互取长补短、互通有无的依据。面对当前全球化的时代发展趋势,承认各国文化传统、社会制度、价值观念、合作需求上的差异,尊重文明多样性,尊重彼此的自主选择,在求同存异中追求共同进步,是实现全球可持续发展的最佳选择,也是实现人类文明繁荣发展的必由之路。“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各国应以更加广阔的世界视野和更为开放包容的姿态,平等对待不同文明形态,在交流中共同推进文明进步。当今世界,以美国为首的一些西方国家始终以“西方中心主义”为视角,忽视文明多样性发展的客观事实,鼓吹西方文明中心论,长期对东方文明抱有刻板印象,使得贸易保护主义、单边主义蔓延加剧,意识形态偏见甚嚣尘上,国际政治秩序动荡不安。尤其是在新冠肺炎疫情世界大流行期间,美国等少数国家将病毒标签化、将疫情防控政治化,将“物竞天择”的进化论思维引入疫情防控,与我国一贯坚持的“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科学防控”形成鲜明对比。这一现状足以证明任何一种带有文化霸权属性的文明都无法真正推进人类文明的发展繁荣,任何一种忽视文明多样性,而妄图以单一文明取代其他文明的想法都是不切实际的,只会给人类带来冲突和战争,而不会给人类带来持久的和平和发展。只有以平等的态度看待世界各国各民族的多样文明,尊重不同文明间的差异性,才能真正促进文明互通、文明共荣。人类文明新形态强调文明交流,坚决反对文明隔阂,不仅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和而不同”“各美其美”的博大胸怀,也展现了中国主张以平等对话解决争端、以平等包容促成交流互通的文明理念。

人类文明新形态强调以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因互鉴而发展,宣扬文明冲突只会让人类文明发展失去动力。文明互鉴是人类文明交流的重要环节,是推动人类文明发展的不竭动力,是推进文明多样性发展的必然选择。文明互鉴以文明平等为前提,以双向交流为基础,以实现文明互通为目标。恩格斯在《致马克思》一信中用“旧文明”概指包括资本主义文明在内的整个资产阶级文明,而用“新文明”指代共产主义文明。作为与资本主义完全不同的社会形态,社会主义也拥有自身独特的文明形态,但马克思主义在看待新文明的产生时,不是一味地全盘否定“旧文明”的历史进步性,而是始终坚持辩证的文明观,一方面肯定了资本主义文明形态对人类历史进步的贡献,如“野蛮军人所采用的打仗方式应当受到严厉的谴责,但是征服阿尔及利亚,对于文明的进展却是有意义的和值得庆幸的事”[32]。在资本主义文明形态中,世界秩序不断变化,生产力和生产水平不断突破,给人类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以至于以福山为代表的一批“历史终结论者”认为这“也许是‘人类意识形态演化的终点’和‘人类政体的最后形式’,并因此构成‘历史的终结’”[33]。但另一方面,资本主义文明形态在生产方式上的局限性、在文明秩序上的单一性,使得资本主义社会内在的矛盾无法得到化解。马克思和恩格斯对资本主义文明中所隐含的“种族优越”“制度优越”和“文化优越”进行了理论批判,从生产力和生产方式变革的角度对资本主义生产进行实践批判,并最终提出超越资本主义文明形态的历史任务。中国共产党始终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对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文明形态的理论进行了中国化实践。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中所创造的人类文明新形态与马克思主义关于新文明形态的经典论述一脉相承。在对待世界其他文明的态度上,中国共产党秉持包容互鉴的方针,积极学习借鉴世界一切优秀文明成果,了解世界上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历史文化,取其精华,为我所用,并在国际舞台上积极呼吁世界各国携起手来,建立文明和谐、和平发展的美好世界。人类文明新形态所主张推崇的文明互鉴,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所宣扬的文明冲突论截然相反,是对文明视阈中二元对立、零和博弈旧思维的彻底否定。

人类文明新形态强调以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文明因包容共存而丰富,鼓吹文明优越只会使人类文明最终走向黯淡失色。文明共存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客观现实,在人类漫长的历史进程中,不同地区的人们按照自己的生活环境、文化习俗逐渐生成各具特色的文明,直至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大发展才彻底打破了文明相对独立发展的态势,出现了大规模的文化碰撞,部分地区的文明因其工业化的先发优势在更大范围内得到了推广。但这绝不是文明同质的借口,也不代表文明有优劣之分、高低之别,文明共存是指不同文明和谐共处,共同构成绚烂多彩的人类文明图谱。中国在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实践进程中作出的一个重大贡献就是提出了人类命运共同体,而这一理念所体现的正是中国对君子国家的追求:尚礼仪,重仁德,执中庸,守诚信。同样在“人类命运共同体”中发挥重要作用的是“和合”理念。当前,中国的和平崛起改变了自航海大发现以来西方文明发展遥遥领先的格局,世界正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而中国是其中最大的变量,正在深刻影响着世界发展的走向和趋势。对此,不少西方学者不时表达出对“未来超级大国”的担忧,如米尔斯海默就从修昔底德陷阱出发,构建了进攻性现实主义,表达了自己对新兴大国崛起产生的秩序挑战问题的忧虑。对于所谓的“修昔底德陷阱”,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世界上本无‘修昔底德陷阱’”[34],其现实根源在于大国间的战略误判。因此,所谓“国强必霸”的思维根源是一种西方世界固有的零和博弈冲突逻辑,其前提预设是新兴大国必然具有“称霸”意图,必然挑战现有大国地位,必然对现行国际秩序造成强烈冲击。但历史地看,“中国没有实施这种行动的基因”[35],在长达数千年的文明发展中,中华民族历来爱好和平,强调“合舟共济”“海纳百川”“协和万邦”,特别是新中国成立以来,中国坚持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在全球首倡“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得到了世界各国的积极支持和响应。长远来看,继续秉持开放性、合作性、多样性的“和合”理念,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既是从对历史、现实、未来的客观判断中作出的科学决策,也是实现人类多元文明共存,彻底破除历史终结论、文明优劣论的实践进路。

中国共产党领导开创的人类文明新形态,不仅确证了人类文明新形态的超越本能与超越本质,还构建了多重维度的超越现状,基本形成了对资本主义文明、传统文明全方位、多层次、宽领域的超越。不同于“西方文明优越论”,以人为本、协同发展的人类文明新形态,体现了中华民族以和平求发展、以合作求共赢的发展理念,是契合当今时代发展潮流的社会主义新文明。人类文明新形态的建构,展现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显著成果,凸显了作为世界大国的责任与担当,开启了中华民族引领时代发展的新征程,指明了人类文明进步的未来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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