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史料的活化与民族叙事的创新

2024-02-18 17:19杨光
档案与建设 2024年1期

摘 要:作为民族叙事不可或缺的素材,档案史料扮演着再现民族记忆的历史视窗角色、传承民族传统的文化载体角色、维系民族认同的社会纽带角色、保障民族权益的法律依据角色。为激活档案史料的价值和功能,文章提出了在思想意识层面更新档案史料的传统观念,从空间再生角度改造古代档案建筑的性质功能,借助数字技术方法优化档案史料的物理形态,通过科教实践应用档案史料的信息内容四条路径。这有助于拓展民族叙事理念的人文面向,深化民族叙事内容的历史深度,提升民族叙事传播的社会活力。

关键词:档案史料;档案活化;民族叙事

分类号:G270

The Activation of Archival Historical Materials and the Innovation of National Narratives

Yang Guang

( School of Cultural Heritage and Information Management of Shanghai University, Shanghai 200444 )

Abstract: Archival historical materials, as indispensable materials for national narratives, play the role of a historical window to reproduce national memories, a cultural carrier to inherit national traditions, a social bond to maintain national identity, and a legal basis to protect national rights. Updating the traditional concepts of archival historical materials at the ideological level, transforming the function and nature of ancient archival building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patial regeneration, optimizing the physical form of archival historical materials through digital technology methods, and applying the information content of archival historical materials through scientific and educational practices can help expand the humanistic aspect of national narrative concepts, deepen the historical depth of national narrative contents, and enhance the social vitality of national narrative dissemination.

Keywords: Archival Historical Materials; Archive Activation; National Narratives

2013年,習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十二次集体学习时指出:“让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文物、陈列在广阔大地上的遗产、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都活起来。”[1]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强调,“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向世界展现真实、立体、全面的中国,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和中华文化影响力。”[2]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化遗产与中国叙事的指示,既为档案史料价值的创造性激活提供了新的工作思路,也为档案史料与中国话语传播的时代性结合提供了新的研究方向。档案史料是中华民族历史文化遗产资源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中华民族现代化叙事体系提供丰富的素材保障。唤醒“沉睡”的档案史料,实现其作为独特原始记录的历史凭证价值,激活其作为珍贵文化遗产的文化传承价值,转化其作为重要信息资源的决策支撑价值,是创作、讲述和传播中国故事的有效方式,有利于保护中华民族历史文明,强化人民群众文化认同感,提高中国国际影响力。

如何通过档案史料的活化开发,实现中华民族政治形象和文化形象的故事化转化和创新性传播,既是档案学在文化研究导向背景下的应有之义,也是新时代建设文化强国战略赋予档案学的文化使命。现有成果在研究思路上侧重以国家政策为理论导向[3],聚焦红色档案叙事的思想政治功能[4],对档案史料的丰富类型及其多元文化向度缺乏关注;在研究主题上侧重从学科内部角度探讨档案文创衍生物的叙事性[5],疏于从社会外部角度梳理档案与国家宏大叙事之间的关系。鉴于此,本文通过梳理档案史料在民族叙事中所扮演的多种角色,分析新的思想、技术、策略、学术因素对于档案史料价值和功能的激活,进而探讨档案史料活化对于民族叙事创新的意义。

1 档案史料在民族叙事中的多重角色

在学科交叉渗透的思考语境下,“叙事”不再局限于书面文本形式以及小说等文学体例,而是囊括了以各种符号语言为载体的表述事件的活动,如历史写作、社交媒体、新闻报道、电影、广告等。正如米克·巴尔(Mieke Bal)所言:“就像符号学一样,叙述学有效地适用于每一种文化对象。并非一切‘是叙事,而是在实践上,文化中的一切相对于它具有叙事的层面,或者至少可以作为叙事被感知与阐释。”[6]同样,中华民族叙事不仅是以国家为主体,通过故事化结构表达中华民族历史和精神的一种宏大话语活动,也是中华民族认识自身历史的一种文化理解方式,更是世界认识中华民族形象的一种交流方式。档案史料作为民族叙事不可或缺的素材,承担着再现民族记忆的历史视窗角色、传承民族传统的文化载体角色、维系民族认同的社会纽带角色、保障民族权益的法律依据角色。

1.1 历史视窗:档案史料与民族记忆再现

叙事是民族记忆的一种表达方式,而档案史料是再现和传递民族记忆的重要历史视窗。档案史料是民族记忆的主要载体,具有原始记录性的特征与文本化的形式,不仅能够使民族记忆以一种受保护的状态得以真实留存,而且能够使民族记忆以一种可理解的方式得以长久延续。档案诞生的原因之一便是人类保留和延续历史的记忆诉求。[7]一部档案形成、积累和流传的历史,也是一部有关民族记忆的历史。例如,鸦片战争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期间所形成的档案史料,既是对中华民族近代发展历程的真实记录,也是对中华民族荣耀和苦难的无声纪念。戊戌六君子爱国救亡、少年中国呼唤民主和科学等事件都有相关档案史料留存,并被系统编纂为《戊戌变法档案史料》《五四运动档案史料选编》等。当然,中华民族记忆的时间跨度不止于近代,内容范畴也不局限于重大事件和杰出人物。在悠久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中华民族共同体所形成和积累的文化和风俗、神话和传说、经验和教训、信仰和道德、象征和符号等,都是民族记忆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这些民族记忆产生的过程中,都有对应的档案记录以供后世追溯。

1.2 文化载体:档案史料与民族传统传承

叙事是民族传统的一种传承方式,而档案史料是保护和延续民族传统的重要文化载体。档案史料作为社会活动的“镜像”,承载了民族传统形成、发展和演变的痕迹,不仅能够使民族文化得到稳定保存,而且能够使民族文化以一种薪火相传的方式得以延续,维护民族文化的连续性。中华民族传统范围广泛,内涵深厚,涵盖了各民族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体现在节日与庆典、习俗与礼仪、文化与艺术、服饰与饮食等各领域中。可以说,民族传统即中华民族的内涵,这些无处不在的传统塑造了中华民族的根本族群特征和鲜明文化形象。而档案史料是传承民族传统的一种实体形式,创建和保存档案史料的过程也是延续民族传统的过程。例如,近现代的苏州丝绸档案详细记录了传统手工织造印染工艺和技术的历史演变。[8]从另一个角度看,档案史料本身也可视为民族传统的一部分。留存档案不仅是一种社会现象,也是民族在长期发展中逐渐形成并持续传承下来的一种文化方式。它代表的是民族留存历史的一种行为方式和思维习惯,一种尊重自身起源和保持历史连续性的价值观。

1.3 社会纽带:档案史料与民族认同维系

叙事是民族认同的一种建构方式,而档案史料是塑造和强化民族认同的重要社会纽带。档案史料记录的是民族成员共同的历史发展、文化传统、集体记忆,它们成为联结个体与群体、过去与未来的桥梁,为民族认同感和归属感的形成和建立提供了客观基础,不仅能够满足民族成员被接纳和理解的心理需求,强化个体在社会的自我价值感,还能够增强民族成员彼此间的社会联系,促进国家形成强大的凝聚力。民族认同建立在对民族文化、历史、传统等体验的情感基础上,具体表现为对语言文字的使用、对习俗风俗的传承、对历史事件的纪念等。作为保存历史、文化、记忆的原始物证,档案史料为民族认同提供了事实性基础和共同性背景,使民族成员对民族的归属、国家的忠诚更加稳定深入。一是档案记录了连续的历史事实,为民族成员提供了回顾民族历史的途径,有助于个体理解自身的起源,建立对民族身份的感知;二是档案保存了多样的文化,为民族成员提供了学习民族文化的资源,有助于个体继承悠久的传统,实现对民族文明的延续;三是档案保留了共同的集体记忆,为民族成员提供了确认民族归属的基础,有助于个体与群体产生共鸣,增强与民族情感的联结。

1.4 法律依据:档案史料与民族权益保障

叙事是民族权益的一种竞争方式,而档案史料是证明和保障民族权益的重要政治工具。档案史料是一种极具可信度和说服力的证明,不仅能够为民族权益的申索提供证据支持,还能够为民族交流提供重要的理解途径。中华民族权益不仅指中国各个民族在国内所平等共享的权益,还包括中华民族作为一个共同体在国际事务中所合法享有的权益。档案史料在保障民族权益的过程中扮演着关键角色。一方面,档案史料可为中华民族历史主权的证实提供史实依据和法律支持。如处理钓鱼岛争端、南海诸岛争端等问题时,古代地图档案、航海记录、渔业档案、近现代外交文件等可证实领土的历史归属。

另一方面,档案史料可为文物追索工作的正当性提供有力证明。如在涉及国际诉讼和外交交涉时,出土报告、考古记录、走私和购买记录等档案史料提供了文物来源、归属和流失过程的信息,是促成文物归还的有力法律依据。

2 档案史料在现代社会中的活化路径

“档案史料活化”是在国家文化发展战略转型、数字技术进步、社会历史文化素养提高等多因素合力作用下形成的一种档案理念。这种档案理念也代表了档案事业的发展思路,即通过融入新思想、新技术、新方法,强化档案史料的传统功能或赋予其新功能,从而增益档案史料的价值,使档案史料更适应现代社会的需求,保持持续的生命力和高效的实用性。“档案史料活化”不能狭隘地理解为针对档案史料内容的开发利用,而是由“思想更新”“空间再生”“数字转化”“科教应用”共同构成的一种多维度的档案理念。

2.1 观念-思想更新层面:档案社会形象活化

“档案社会形象活化”是指从思想意识层面转变对档案史料的传统理解和僵化认识,为档案史料在现实社会重新焕发活力提供必要的思想基础。这要求以现实需求为基点,结合跨学科的视角,重新评估档案史料的价值,使其定位更契合发展要求。

档案观念的活化受多种因素的影响。一是随着现代民主政治的深化,档案工作者逐渐从以国家为中心的权力档案观转向以公民为中心的公共档案观。古代社会的档案是专属于精英阶层的权力工具,而现代社会民主政治制度的建立和发展使档案的定位被重新定义。一方面,档案代表着一种平等的历史书写权利。每个个体的社会化过程都有一套完整的档案记录,这意味着个体记忆得以与社会和国家记忆一同留存。另一方面,档案代表着一种开放的公共信息资源。随着政务信息公开制度的推进,政务文档的訪问范围和权限被扩大,公民得以参与政府管理。二是随着公民文化需求的提高,档案工作者逐渐从为政治服务的行政档案观转向为文化服务的社会档案观。中国政治制度结构、近代行政改革运动等客观因素孕育了档案工作鲜明的政治性格[9],但在公共文化消费需求和文化产业市场的驱动下,档案领域呈现出鲜明的“文化转向”。不仅研究者致力于探讨档案文化形式的社会传播,档案部门也积极推动档案元素的文创转化。三是随着国家政策导向的调整,档案工作者从关注物理属性的档案记录观转向探索文化价值的档案文化遗产观。在传承文化传统和提升文化软实力的双重要求下,《中华人民共和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档案法》《“十四五”全国档案事业发展规划》等法规政策相继颁布,不仅为档案的保护传承提供了法律依据,还推动档案界从单纯关注档案内容和形式的物理属性,转向重视其文化和历史价值的延伸意义,将其视为文化遗产。

2.2 环境-空间再生层面:档案建筑遗产活化

“档案建筑遗产活化”是指对现存古代档案建筑或遗址进行适应性规划和功能性改造,保护档案史料原始的物理保存空间和历史文化背景,从而为其保存、传承以及深入研究提供环境方面的支持。这要求在尊重历史特征和保留文化意涵的同时,结合当下社会的发展需求和地方特色,将古代档案场所作为一种文化遗产建筑进行修缮、开发、利用。通过加固物理结构、修复历史细节、改造空间布局、融入现代化设计元素,推动古代档案建筑的性质时代性转型和功能创造性再生,以便融入现代社会的城市空间和文化生活。我国古代档案场所名类繁多,源流复杂,既有中央机构、地方官署等官方档案库,也有散布于私第、书院、庙宇、祠堂等内部的民间档案场所。前者是国家政治框架的行政元素,后者是维系家族记忆、根亲教育、地方民俗、宗教信仰体系的文化纽带。[10]这些古代档案建筑经过重新规划,可转化为现代文化、教育、旅游和商业综合体,如保护性的文物单位、纪念性的历史名胜、德育性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等。古代档案建筑的活化不只是一种历史遗产保护手段,更是一项城市更新策略和传统文化复兴战略,可以为古代档案建筑注入新活力,实现其历史价值和现实功能的和谐统一。

2.3 技术-数字转化层面:档案物理形态活化

“档案物理形态活化”是指通过数字技术和方法改变档案史料外在的物理形态,将僵化固定的实物转化为灵活方便的文本或图像,提高可读性、可用性和可持续性,从而为档案史料的保存、传播和应用创造条件。档案史料活化的最终目标是使处于“边缘化地位”或有限应用场景的档案史料,在现代社会的日常生活、文化环境和学术研究中重新扮演起重要角色。

数字化不仅为档案史料活化提供了基础性资源,还是档案史料活化的关键性步骤,是将档案史料引入现代社会,促进大众和研究者对其产生兴趣的一个前提。数字化技术通过改变档案史料的物理形态,为档案史料的信息组织、知识发现和长期保存创造途径和契机,进而为档案史料价值的挖掘提供先决条件。一是将档案史料的形式从僵化固定的实物转化为可灵活使用的数字文本或图像,如扫描、数字摄影等图像处理技术可还原档案史料原始外观、改进档案史料信息的清晰可读性,光学字符识别、标记语言等计算机视觉识别技术可将档案史料转变为文本或图像数据,使档案史料信息具有可编辑性、可复制性和可检索性。二是将档案史料从非结构化的信息转化为标准化的数据,如通过元数据管理技术将不同来源、载体和形式的档案史料统一到规范化的数据结构中,提高用户利用和检索的效率,并借此实现跨平台操作,拓展档案史料数字资源的流通方式和共享空间。三是将档案史料从相对孤立的信息单元转化为相互联系的知识资源,如自然语言处理技术可挖掘、抽取和组织档案史料数据之间的隐性知识关联,为学者提供直接的知识参考,同时为大众呈现更易理解的知识体系。

2.4 实践-科教应用层面:档案信息内容活化

“档案信息内容活化”是指对档案内在的信息进行阐释注解和重新呈现,将晦涩艰深的内容转化为更易理解的形式,以提高其可理解性、可用性和吸引力,从而实现与现代社会更紧密的联结。档案史料的特殊性导致其局限于有限受众,且难以直接应用于现实问题。一方面,档案史料具有高度专业性。其文体格式、字体形式、语法结构等显著区别于现代文献,要求读者具备一定的历史学、文献学等领域的知识基础。

另一方面,档案史料的原始功能从属于过去社会的结构。其所反映的文化、思想可能脱节于现实。同时,在信息过载的数字时代和追求即时效应的功利社会,档案史料的复杂艰深导致其不仅难以与流行性信息竞争社会大众的关注,也失去了对部分研究者的吸引力。因此,档案史料内容的活化必须借助科研和教育工作的干预。

科研和教育工作为档案史料活化提供了必要的理论支持和实践基础,是促进档案史料融入现代社会,与当下历史研究、文化传承和管理活动紧密结合的重要途径。具体而言,科研和教育工作可从四个方面着手:一是档案史料的注解。根据档案史料内容的语法结构和语义逻辑进行句读,并通过文字注释、背景注释、人物注释提供相关性知识,帮助读者克服因文体、字形、语法等差异所导致的认知障碍,准确理解档案史料内容。二是档案史料的研究。通过系统性地分析和解读档案史料,揭示历史事件、社会发展、制度变迁、人物经历的真实情况和内在规律,将静态的档案史料转化为更有益的资源,在还原历史原貌、传承民族文化和启示当代问题等方面发揮重要作用。三是档案史料的出版。通过档案史料的编纂出版,将传播范围从专业群体扩展至社会公民,培养社会大众的历史文化素养和民族认同感。四是档案史料的教学。通过课程教学、讲座、研讨等方式传播档案史料的内容,使档案史料从陈旧无声的形象中解放,成为具有教育性和启发性的资源,提高公民的信息素养和历史兴趣。

3 档案史料活化对民族叙事的创新意义

档案史料是创作、讲述和传播民族叙事的重要基础,档案史料活化有助于拓展民族叙事理念的人文面向,深化民族叙事内容的历史深度,提升民族叙事传播的社会活力。

3.1 人文化:民族叙事建构理念的拓展

人文主义转向的档案史料观念和研究,强调在内容上更多地呈现文化元素和文化内涵,在视角上更多地引入底层故事和个体视角。这有助于扩展以政治权力为中心主题、以英雄主义史观为指导思想的传统民族叙事理念,推动民族叙事反映历史的多样性和文化的包容性。

一方面,有助于推动民族叙事的创作目的从一种政治形象形塑方式,拓展为一种历史文化传播方式。传统的民族叙事总体上是一种政治化叙事,以统一公民认知、巩固国家政权稳定等为目的,叙事主题围绕描绘领导者权威、展示军事力量、宣传意识形态等展开,往往对内展现出强化控制的色彩,对外展现出竞争对抗关系。随着档案史料的文化角色日益凸显,以及数字技术对档案史料中各种民族文化元素的挖掘,民族叙事的建构具备了更丰富、多面向的文化资源,民族叙事的焦点从强调国家政治权力拓展到强调民族文化遗产,民族叙事的功能从争取政治认可拓展到争取文化认可。民族叙事理念的拓展,不仅有利于在对内传播中多元化地呈现不同民族、群体、阶层的历史贡献和经验,展现中华民族更全面和真实的历史图景,还有利于在对外传播中展现中华民族在政治领域之外的多样性和创造力,塑造中华民族富有人文魅力的国际形象。

另一方面,有助于推动民族叙事的指导思想从一种英雄主义史观,拓展为一种社会历史观。传统的民族叙事表现为轴心化的宏大叙事,强调民族起源、民族英雄等突出事件或人物。随着档案史料研究的发展,研究者日益注重文化层面的研究,致力于挖掘普通个体、家庭、社群等局部层面的历史。例如,从个人史角度对普通个体经历的关注,从社会史角度对底层阶级和边缘群体故事的挖掘,从记忆角度对非官方档案史料的重视。这种兼具文化向度和微观视角的档案史料研究使民族叙事得以从单一的宏大话语中解放,拓展到普通群众的微观历史经验之中,使民族叙事与个人故事结合,为民族叙事增添日常生活细节和人文情感联系,进而强化民族叙事的认同功能。

3.2 内涵化:民族叙事历史深度的深化

学术研究活动对档案史料内容的深入阐释,既能从事实层面提供翔实可靠的史实依据,也能从学理层面深入揭示民族历史的内在逻辑和根本规律。这有助于建立更具深刻历史支撑和深厚文化基础的民族叙事,提升民族叙事在国内外的事实说服力和文化认可度。

一方面,有助于推动民族叙事的内容阐释程度更深入透彻。尽管数字化技术可以挖掘大量崭新的信息和数据,具备高效的数据处理能力,但档案学研究者的创新能力、深度理解能力和对研究质量的控制是数字化技术难以取代的。档案学研究者能根据档案史料对历史事件背后深层次动因和长期性影响进行深入解读,对历史事件的社会、政治、文化背景进行合理分析,以及对历史事件的起源和形成进行准确追溯,等等。这些深层次的理论解释,为民族叙事提供了深厚的历史支撑,既可以保证民族叙事建立在事实性基础之上,又可以避免民族叙事停留于空泛的政治口号或意识形态宣传,通常以翔实的故事作为媒介,将人们带入真实的历史语境,进而通过共同性的价值观念、互通性的文化元素等联系,促进民族内部的自我认同。

另一方面,有助于推动民族叙事的历史表达视野更丰富立体。档案史料来源的广泛性和内容的复杂性使得跨学科研究成为一种常态,涉及管理学、历史学、社会学、文学等多个学科。各学科独特的理论框架、分析方法和专业视角在档案史料研究中的综合应用,为民族叙事建构视野的拓展提供了基础。其一,通过档案史料跨学科研究的交叉分析,有效解释复杂的历史问题,提供更准确的素材支持,有助于提高民族叙事历史解释力,反映民族历史多因素、多线索、多群体相互交织的过程。其二,通过档案史料跨学科研究的多元视角,多维解释历史事件的不同方面,提供更为丰富的历史语境,有助于推动民族叙事在社会、文化、政治等各个层面的均衡延伸,避免民族叙事历史观的单一性。

3.3 互动化:民族叙事传播活力的提升

数字技术对档案史料物理形式和表现方式的创新性变革,不仅使更多人有机会接触和了解民族历史,为民族叙事的传播创造更广泛的受众群体,还能够促进公民的参与和互动,使公民不再只是民族叙事的被动接受者,而是成为民族叙事的共同创作者和主动阐释者。

一方面,有助于提升民族叙事传播的情感共鸣性,促成一个更加紧密的民族共同体。在档案史料活化过程中,对普通个体、边缘群体、底层阶级等微观历史的挖掘,以及对社会风貌、人物内心等历史细节的呈现,有助于为民族叙事提供一个兼具历史性和现实感、文化深度和社会温度的故事语境。当民族叙事在内容上容纳了多元化的声音,同时在视角上更贴近生活时,更利于引发受众的情感共鸣。这种共鸣既能促使公民更易于接受民族叙事的传播,也能促使公民积极参与民族叙事的传播,从叙事的受众转变为叙事的讲述者。

另一方面,有助于提升民族叙事传播的社会互动性,促进普通公民对民族历史的共建。其一,开放式档案史料专业数据库可以鼓励公民对于民族历史的探索性研究。开放式档案史料数据库的建立意味着档案史料更易被获取和利用,可激发公民对历史的探索兴趣。公民的群智既可以帮助修正可能存在的缺漏或误解,为民族叙事的建构提供更准确的历史素材,也可以从不同群体、阶层和背景认识历史,为民族叙事的理解提供更多维的历史解读。其二,档案社交媒体等互联网平台可以促进公民对于民族历史的主动性分享。互联网平台不仅扩大了民族历史的传播范围,还借助跨平台交流、虚拟社群分享促进了公民对民族历史的主动传播。同时,互联网平台提供了政府与公民、公民与公民之间对话的机会,使公民的关切、社会的声音能反馈到民族叙事的传播设计中,推动民族叙事传播理念的民主化。其三,口述档案工程等公共性项目可以推动公民对民族历史的参与式建构。民族历史不只是王侯将相的英雄史,也包括市井百姓的平民史,后者同样是民族历史的重要组成。口述档案工程对于普罗大众的采访记录,不仅能填补传统民族叙事中平民史的空白,还使更多人成为民族叙事的一部分。同时,这种开放共建的叙事机制可反过来激发公民传承民族历史的热情,实现民族叙事建构与传播的良性循环。其四,档案与数字媒体技术的结合可以激发公民对于民族历史的深层次思考。依托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混合现实(MR)等现代科技手段,以某个主题为主线整合相关档案史料,并通过数字展览的形式呈现,已成为民族叙事的一种新形式。這种数字化的民族叙事具有深刻的沉浸体验、丰富的信息呈现和个性的观看机制,有助于激发观众对民族历史深刻思考的欲望和动力,使民族叙事更深入人心。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福柯档案思想及其学术价值研究”(项目编号:23YJC870008)阶段性研究成果。

注释与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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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 帆 李倩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