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慧美 徐小英 钱国强
(广东药科大学中医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泄泻又称“腹泻”,是指以排便次数增多、粪质稀溏,甚至泻出如水样为主要表现的病证。前人将大便溏薄、时休时止称为“泄”,大便如水、倾注直下称为“泻”,现在一般统称为泄泻。湿多成五泄,曰飧、曰溏、曰鹜、曰濡、曰滑。综叶天士所言,湿热泄泻病机可分为以下5 类,即长夏湿热,湿热困脾;秋暑秽浊,气从外入;口腹不慎,湿热内起;嗜酒酿湿化热;寒湿化热,六腑为窒。泄泻是一种病证,是西医消化道疾病中以泄泻为主症的器质性疾病和功能性疾病,如急性肠炎、炎症性肠病、肠道肿瘤、肠结核、功能性腹泻、肠易激综合征等。临床可参照本证辨证论治。本文主要针对湿热泄泻进行论述。
1.1 数据来源选取《临证指南医案·泄泻》[1]中涉及湿热的医案15例,包括初诊和复诊;其包含的证候及频次为暑湿泻6例、湿热泻8例、中暑泻1例。
1.2 录药方法(1)参照《临证指南医案》书后附录的“集方”,将病案中只有方名而无药物组成的处方补充完整。(2)药物名称的规范:以全国高等中医药院校规划教材《中药学》[2]为标准,将别称与俗称者、炮制方法不同但功效相近者,统一规范为标准名。(3)其他各项按原文录入。
1.3 研究方法分析整理《临证指南医案·泄泻》中涉及湿热的初诊、复诊医案,将其中出现的方药录入Microsoft Office Excel 2019 建立数据库,将各单味药出现的次数及其分类、归经、药性、药味进行频次统计;最后结合《神农本草经疏》[3]刍议其用药规律。
2.1 涉及湿热泄泻处方中的用药频次及分类统计《临证指南医案·泄泻》关于湿热的15例医案中,共涉及51味药物;对这51 味药物进行“频次统计”,得到治疗湿热泄泻的药物使用频次,从高到低排序,其中使用频次≥5 的高频药物有11 味,由多到少排列依次是茯苓、泽泻、厚朴、陈皮、白术、猪苓、黄连、藿香、人参、甘草、山楂。在频次的基础上,参考《中药学》[2]中的药物标准,将这11 味高频药进行分类(如“白术”属于“补虚药”),按照味数的高低排序。统计发现,在药物种类方面,利水渗湿药累计使用次数最多,补虚药、化湿药居于其后。见表1。
表1 使用频次≥5的药物种类与频次
2.2 高频药物的归经、药性和药味的频数统计结果一味药物往往归经于多个脏腑,整理11味高频药物的归经发现,其中归脾经的药物使用频数最多,胃、肺经其次。见表2。对11 味高频药物的药性按照温、凉、寒、热、平5 类进行整理,发现温性药物出现的频次最多。见表3。一般来讲一味药多有多种药味,将11 味高频药物的药味按照辛、甘、淡、苦、咸、酸、涩7 类进行频次统计,发现使用频次最多的是甘味药。见表4。
表2 11味高频药物的归经统计
表3 11味高频药物的药性统计
表4 11味高频药物的药味统计
泄泻的发病与饮食、作息习惯、情绪压力等因素密切相关,在普通人群中发病率极高,且呈不断上升趋势[4]。《景岳全书·泄泻》指出泄泻病位主要在脾胃,所以治泻当以利水的药物为主。明朝李中梓提出了著名的治泻九法。《临证指南医案》中蒋式玉则认为治泻当急则治其标,因时随症,下者升、寒者温、热者清、滑者固;缓则治其本,燥脾渗湿,渗湿以清其源,堤土以塞其流[1]。
脾为阴脏,喜燥而恶湿;湿热邪气袭中焦脾土,脾为湿浊之邪所困,运化功能失司,饮食水谷不能正常转化为水谷精微和津液,脾气不得生动转输,则有“清气在下,则生飧泄”;而若脾气虚弱,水饮不能正常运化,水精无以布散,则聚而成痰湿水饮,造成脾生湿的局面。
《神农本草经疏》[3]描述茯苓,味甘、淡,性平,可以下利小便,健脾守中益气,止淋沥不尽,伐肾中邪气;泽泻,味甘、淡,性寒,可利水,逐膀胱三焦中的停水,止淋沥;猪苓,味甘、淡,性平,可通利水道。茯苓味甘能补,补益心脾,药性平和,利水而不伤正,与泽泻相须为用,增强利水渗湿止泻之功。但泽泻利水作用较强,且另有泻热的功效,故可用于治疗湿热所致的泄泻。猪苓性淡渗,引暑湿之气从小便出,从而分消津液。虽然猪苓与茯苓均可利水渗湿,但值得注意的是猪苓利水作用更强,且没有补益的功效。
白术,味苦、甘,性温,可止汗,消痰水,逐皮间风水结肿,除心下急满,止霍乱吐下,暖胃消谷;人参,味甘,性微寒、微温,主补五脏,除邪气,疗肠胃中冷、心腹鼓痛、胸胁逆满、霍乱吐逆,调中、止消渴;甘草,味甘,性平,可温中下气,通经脉,利气血[3]。白术被誉为补气健脾的第一要药,可健脾益气、燥湿利水,炒用能增强补气健脾止泻的作用。人参大补元气、复脉固脱,适用于大汗大泻所致的元气虚极欲脱、脉微欲绝的情况;可补脾益肺,用于脾气虚导致的食少便溏及泄后伤津,又可生津养血。叶天士[1]认为:“脾脏宜补则健,胃腑宜疏自清”,脾虚不运、清气不能升,则虚陷为泻;所以叶天士常用李东垣补中益气法,用人参、甘草扶理中气,白术健脾运中,参术甘温补中阳、振奋中气[5]。
陈皮,味辛,性温,可利水谷,下气,除膀胱留热停水、五淋,利小便,主脾不能消谷,止泄[3]。辛可发散行气,苦有燥湿之能,温能通行,气行则水行,故能使津液行而泄泻止;陈皮入脾、肺两经,可以助脾燥湿、养肺以有效治理和调节津液的疏布、运行和排泄。叶天士[1]认为治疗中焦脾胃虚弱病变,不可一味地补益虚弱,应当以运脾通胃为基本原则,提出“守中治中,有妨食滋满之弊,大旨中宜运通,下宜分利,必得小溲自利,腑气开阖,始有转机”的观点。
《神农本草经疏》[3]记载厚朴,味苦,性温,可以温中益气,消痰下气,适用于霍乱、泻痢、淋露等;藿香,性微温,可用于治疗风水肿毒、胀满、霍乱以及食积气滞导致的心腹痛。厚朴、藿香醒脾化湿、芳香辟秽,香能通气,温能通行,味苦能燥湿,此二者能行中焦之气机,气行则水行,故可以改善湿浊所致脾胃气滞的状况[6]。二者都归足太阴和足阳明经,胃气下降,脾气上升,升降相因。“赤爪木实,味酸。主水痢”[2],赤爪木实也就是山楂,酸能收、能涩,有涩肠止泻的作用;且可消食健胃、消导和中,治疗泻痢腹痛、食积泄泻。
叶天士[1]认为“湿胜多成五泄,欲使湿去,必利小便”“小溲自利,腑气开阖,始有转机”,故药用陈皮、厚朴、茯苓、泽泻为主;湿邪易阻气机,取陈皮、厚朴下气化湿之能,令脾胃之气升降有序,使气行湿走;泽泻、茯苓通阳利水,使太阳膀胱得开,湿邪或随气而化,或从小便而出[7]。叶天士重视燥湿运脾与利水渗湿结合,同时又重视气对津液的作用,将行气与祛湿结合。
黄连,味苦,性寒,主清热,可用于治疗肠澼腹痛下痢、久泄澼脓血等[3]。味苦能燥、能泻,故黄连有清泻火热、燥湿之功,入脾、胃经,可清泻脾热、燥脾家湿,为治疗泻痢之要药。
本研究统计显示,《临证指南医案·泄泻》涉及湿热医案15 例,包括暑湿泻6 例、湿热泻8 例、中暑泻1例;分析涉及湿热的初诊、复诊方药,发现有11味药的使用频次≥5,从多到少排列依次是茯苓、泽泻、厚朴、陈皮、白术、猪苓、黄连、藿香、人参、甘草、山楂;在分类统计上,利水渗湿药、补虚药用药频次最多,配伍化湿药、理气药、清热燥湿药、消食药,说明叶天士治疗泄泻非是见泻止泻,而是注重治病求本,以运脾祛湿为先,同时也颇重视对气机的调理。脾胃是气机升降的枢纽,调理气机后,脾胃运化功能正常,有利于祛除湿邪[8]。在归经上,叶天士用药多归脾、胃、肺、肾经,表明其治疗泄泻是以治脾为根本,符合“脾脏宜补则健,胃腑宜疏自清”的理念。脾胃同居中焦,功能相辅相成,故治脾必要治胃,重视二者的升降作用;肺主表,外合皮毛,邪犯肺卫导致肺宣降失常、通调失职,则水液输布障碍,停聚引起泄泻,因此治疗要用归肺经的药物;肾为先天之本,肾阳虚不能温养脾阳则脾肾俱虚,不能温化水液,发为泄泻,因此治疗要用归肾经的药物[6]。在药物药性上,由于泄泻的主要病机是脾虚湿盛,因此无论是补脾还是祛湿,所用药物多偏温热,故温性药物使用最多。在药味上,甘味最多,兼以苦、淡、辛,甘能补能和能缓,有补气健脾、缓急止痛的作用;苦可燥湿泻热;淡可淡渗利湿;辛可发散、解表、行气。叶天士认为,湿多成五泄,湿邪和脾虚是泄泻的主要病因,脾胃受损、湿困脾土是泄泻的重要病机,故治疗要以运脾化湿为关键,燥脾渗湿以清其源,堤土以塞其流[1]。
暑湿热泄泻当先用胃苓汤分利阴阳。现代临床研究[9]表明,胃苓汤对脾胃功能失调、湿邪偏盛所导致泄泻具有良好的治疗作用。兼痞胀等症者,加芳香辟秽之藿香、白扁豆、砂仁等;兼腹中不和者,佐消食之山楂、麦芽等;湿热泄泻当在通腑气、降水湿的基础上,加苦寒燥湿之黄连、黄芩、黄柏等;兼发疮痍者,佐羌活、防风、升麻、柴胡等风药;中暑泄泻暑邪壅滞气分者,佐石膏、寒水石、滑石等,清上焦气分之热。
分析高频药物的分类、归经、药性、药味发现,叶天士对泄泻的认识与现代医家的认识相一致,均基于脾虚湿盛这一基本病机,用药遵循运脾化湿之法[10],渗湿以清其源,堤土以塞其流。叶天士诊治泄泻的临床经验丰富,药方化裁精妙,治法新颖独到,值得认真研究、仔细推敲,从而为临床治疗提供有益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