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兴周
(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广东 广州 510275)
国内投资移民定居意向影响因素研究
——基于全国六个城市新移民调查
王兴周
(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广东 广州 510275)
吸引并留住投资移民对于移入地解决就业、扩大投资、拉动内需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基于全国六个城市新移民调查,通过回归分析发现,家庭因素、人力资本和社会网络因素对投资移民定居意愿的影响力最大,投资环境因素影响力相对较小。对投资移民的长期定居意愿有独立显著性影响的变量包括文化程度、对移入地方言的熟悉程度、是否希望孩子今后在移入地发展、人际环境、信息提供。我们的研究结果再次证明“新古典派移民理论”单纯重视经济因素具有严重局限,各种“非经济因素”对投移民迁移定居的影响不容忽视。地方政府单纯着力于改善投资环境远远不够,不仅要为投资移民创造良好的赚钱环境,更要为投资移民创造良好的生活环境。
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影响因素;非经济因素
根据迁移的动机和原因,我们可以分出教育型、投资型、创业型、打工型、安置型和养老型等几大类型移民(宫希魁,2003)。投资型移民又可称为经营型移民,是指依托其资金和技术在移入地进行投资或拥有产业(如小企业、小作坊、商铺、饭馆等)的移民。虽然农民工不是移民的全部,但是是移民的主体。2009年度全国农民工总量为22978万人,其中自营者占6.4%即1470万人(国家统计局,2010)。这可用于我们对国内投资型移民数量进行最简单、最保守地估计;如果加上跨区域流动的城镇居民,国内投资型移民数量应该远远超过1470万。根据我们“城市新移民问题及其对策研究”课题组在全国六个城市的调查结果,平均每个投资移民雇佣了2.53(样本数为839)个雇员,年可支配收入为33425元,每年各种生活支出(伙食、住房、通讯、交通、娱乐闲暇、人际交往等)为42960元。照此测算,全国投资移民创造了至少3700多万个就业机会,至少拥有近5000亿可支配资金,消费能力至少达到6300多亿元。由此可见,吸引并留住投资移民对于移入地解决就业、扩大投资、拉动内需从而实现经济繁荣和社会稳定都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近两年,世界各国在金融危机的大背景下,纷纷调整移民政策、降低投资移民门槛,极力争夺投资移民资源,希望藉此摆脱危机阴影,以至于投资移民潮世界性大热(晚风,2010);而国内各地方政府一直以来都将“招商引资”作为头等大事,纷纷在税收、项目审批、政策扶持、融资借贷、市场秩序、信息等各方面推陈出新,不断改善投资环境,以期吸引并留住国内外投资者。
在国际上,移民研究真正有理论建树是半个世纪以前,当时盛行了几十年的移民理论是所谓“新古典派理论”,其最大问题就是简化移民因素为单纯的经济因素,而对各种“非经济因素”视而不见,而这些非经济因素被近20多年来各种新兴移民理论证明是至关重要的移民因素(华金·阿朗戈,2001)。由此可见,单纯从投资环境等经济因素出发来探寻投资移民迁移定居的影响因素将重走弯路。我们必须在考虑投资环境这一经济因素的同时挖掘可能具有影响甚至有更大影响的各种非经济因素。根据各新兴移民理论,文化因素、社会网络、累积效应、移民系统、家庭亲属纽带等都是影响移民决策的各种重要的非经济因素(华金·阿朗戈,2001)。国内近年来罕见有关投资移民的研究,更未能见到投资移民迁移定居影响因素方面的研究;但是关于农民工、流动人口、一般移民的迁移定居影响因素方面的研究并不少,可以作为我们建立研究假设时的借鉴和参考。学界通过大量实证研究不断提出新移民城市定居的影响因素:人力资本因素、城市生活方式认同以及外部关系评价(蔡禾、王进,2007);居留时间越长继续长期居留的概率越高(任远,2006);采纳本地节日的状况和对子女的期望(张文宏、雷开春,2009);白领职业和有住房(李若建,2007);收入、预期工作年限和房价(章铮,2006);“社会经济地位”变量中的年龄、文化程度和城市生活时间,社会网络连续谱的两端“情感性关系”、“工具性关系”(王毅杰,2005);经济收入、婚姻家庭状况(配偶与子女是否随迁以及子女就读情况)以及个人特征(包括年龄、性别、来到流入地时间的长短)(王春兰、丁金宏,2007);女性、未婚者、来自省外、高文化程度(陈文哲、朱宇,2008);年龄、就业状态、月收入、农村土地、住房情况、养老保障状况及社会融合(黄乾,2008);正规就业与否、购房能力与居住现状、在城打工时间、收入、性别(姚俊,2009);职业类别、收入状况和住房状况(熊波、石人炳,2007);人均受教育年限、进城打工时间、换工作次数和打工收入水平(吴兴陆,2005);家庭型迁移、储蓄倾向(任远、戴星冀,2003);对城市社群的认同、对政府信任、对土地疏远、是否有配偶以及配偶是否在城(曾旭晖、秦伟,2003);较高的收入和受教育程度、较长的外出年限(和丕禅、郭金丰,2004);城市(劳动合同期限、子女教育)、农村(土地制度)、农民(人力资本)、政府(农民工就业的组织化程度较低、公共管理服务、就业和生活环境、社会保障)等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李亚琴、李开荣,2007);居留意愿与其在流入地的生存能力和家庭策略、市场需求波动和企业用工策略等一系列非户籍因素有着密切的关系(朱宇,2004);个体差异(如性别、教育程度、婚姻状况、打工年限、打工收入)、农村拉力因素(缺少专业技能与父母养老等后顾之忧)、城市推力因素(住房、子女教育、社会保障、平等就业等)(熊彩云,2007)。也有学者指出投资型移民看重的是商务环境(宫希魁,2003)。
但是,国内学术界有关投资移民的研究却明显滞后,社会学、人口学、经济学热衷于流动人口和农民工的话题,却对投资移民保持了“集体无意识”。本文希望在实证研究基础上回答的问题是,影响投资移民长期定居、融入当地的因素究竟是什么?地方政府应该怎么做才能留住投资移民?单纯着力于改善投资环境能凑效吗?
参考以上移民理论和国内移民经验研究结论,我们建立以下总的研究假设:国内投资移民定居意向的影响因素主要包括个体因素、家庭因素、社会网络因素、社会环境因素和政府政策因素五个层面。定居意向是指新移民在移入地长期以至永久居住生活的意愿及其强烈程度。个体因素指投资移民的人口统计特征(年龄、性别)、人力资本(文化程度、语言)以及经济地位(收入水平)。家庭因素包括新移民的配偶和子女状况,我们主要关心其是否结婚、有无子女、子女是否上学及上学地点、对子女未来发展的期望等因素。社会网络因素指家庭以外的社会交往和社会支持网络,主要是朋友的数量和人际环境。社会环境因素指移入地存在和新移民的生存和生活密切相关的基础性条件,我们重点关注市场因素。和新移民关系最为密切的政府政策因素就是投资政策,也就是一般所说的投资环境。
本研究所使用的数据来自周大鸣教授为首席专家的2007年度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重大课题攻关项目“城市新移民问题及其对策研究”(批准号07JZD0025)课题。2008年11月至2009年4月间,课题组先后在广州、东莞、沈阳、成都、杭州、郑州组织新移民调查;采取滚雪球样本驱动方式进行抽样,共发放问卷3300份,回收3234份,废卷66份,最终形成数据的问卷3168份。其中本文使用的投资型移民样本问卷数为864(见表1)。
表1 样本及其区域分布
我们在表2中报告了上述研究假设所涉及的变量、测量方式以及相应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从表中可以看出,投资移民在移入地定居的意愿比较强,多数(66.6%)投资移民都愿意在现在这个城市定居。
很好 =5(12.2%),好 =4(19.3%),一般 =3(37.8%),差 =2(14.9%),很差 =1(15.9%)。定距变量。平均值2.97,标准差1.21政府优惠政策 很好 =5(7.9%),好 =4(13.6%),一般 =3(28.4%),差 =2(21.2%),很差 =1(29.0%)。定距变量。平均值 2.50,标准差 1.26借贷融资服务 很好 =5(4.6%),好 =4(6.8),一般 =3(34.9%),差 =2(18.1%),很差 =1(35.5%)。定距变量。平均值 2.27,标准差 1.15税负情况 很好 =5(8.9%),好 =4(15.7%),一般 =3(32.9%),差 =2(21.0%),很差 =1(21.5%)。定距变量。平均值 2.70,标准差 1.22维护市场秩序 很好 =5(17.6%),好 =4(26.9%),一般 =3(32.5%),差 =2(10.4%),很差 =1(12.5%)。定距变量。平均值3.27,标准差1.23信息提供 很好 =5(10.8%),好 =4(14.9%),一般 =3(38.6%),差 =2(20.1%),很差 =1(25.5%)。定距变量。平均值2.65,标准差1.30因变量 定居意向 对“我愿意在现在这个城市定居”非常同意=5(9.2%),同意=4(57.4%),一般=3(15.0%),不同意=2(15.7%),完全不同意=1(2.8%)。定距变量。平均值3.55,标准差0.96交通环境 很好 =5(10.1%),好 =4(41.8%),一般 =3(33.2%),差 =2(11.3%),很差 =1(3.6%)。定距变量。平均值 3.44,标准差 0.94看病求医 很好 =5(4.2%),好 =4(17.8%),一般 =3(43.2%),差 =2(24.3%),很差 =1(10.5%)。定距变量。平均值 2.81,标准差 0.99政府政策因素 创业审批难易程度
因变量“定居意向”的测量是投资移民定居意向的强烈程度,形成一个连续性定距变量,取值为1、2、3、4、5,适合建立多元线性回归(Multiple Linear Regression)模型,统计模型为Y=β0+β1Xi1+β2Xi2+β3Xi3+…+βkXik。
为了全面反映投资移民定居意向的影响因素,我们分几步建立回归模型:第一步,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前提下考察个人因素对投资移民定居意向的影响(模型3-1);第二步,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前提下考察家庭因素对投资移民定居意向的影响(模型3-2);第三步,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前提下考察社会网络因素对投资移民定居意向的影响(模型3-3);第四步,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前提下考察社会环境因素对投资移民定居意向的影响(模型3-4);第五步,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前提下考察政府政策因素对投资移民定居意向的影响(模型3-5);第六步,在考虑所有因素的前提下考察各自变量对投资移民定居意向的影响(模型3-6)。由此我们共建立6个回归模型(表3)。
表3 投资移民定居意向影响因素回归模型(Multiple Linear Regression)
注:1,统计分析时发现家庭因素中“有无子女”、“子女是否上学”、“子女是否在移入地上学”三个变量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所以模型中只保留“子女是否在移入地上学”一个变量;2,统计分析时发现社会环境因素中“居住环境”、“卫生环境”两个变量存在多重共线性问题,所以模型中只保留“居住环境”一个变量;3,表中数据为非标准化回归系数;4,提示符号含义:*表示P<0.05,**表示P<0.01;5,回归系数下面的数据为标准误差。
当模型中的变量是线性关系时,确定系数R2是方程拟合优度的度量。R2越大,说明回归方程拟合数据越好,或者说x与y线性关系越强,即回归方程中的所有自变量对因变量的解释能力越强(郭志刚,1999:35)。根据这一统计学原理,我们可以通过比较确定系数R2来比较各个回归模型的整体解释力,由此比较各个模型中的所有自变量对因变量的整体影响程度,也就是比较几类因素对定居意愿的影响力。从表3可以看出,模型3-2的确定系数R2值(0.279)最大,其次是模型3 -1(R2=0.117)和模型3-3(R2=0.116),而模型3-4(R2=0.044)和模型3-5(R2=0.046)最小。可见,家庭因素对定居意愿的影响力最大,个体因素和社会网络因素对定居意愿的影响力其次,社会环境因素和政府政策因素对定居意愿的影响力相对较小。模型3-6考虑了所有五个方面的因素,R2值达到0.383,说明这两个回归方程拟合度较好,自变量对因变量具有较强的解释力。
个体因素对投资移民定居意愿的影响表现为三种情况:首先,人力资本因素始终是影响投资移民定居意愿的重要因素。这与同类研究(蔡禾、王进,2007;王毅杰,2005;陈文哲、朱宇,2008;吴兴陆,2005;和丕禅、郭金丰,2004;李亚琴、李开荣,2007;熊彩云,2007)的相关结论大体一致。模型3-1显示,在不控制其他因素的前提下“文化程度”和“对移入地方言的熟悉程度”两个变量对定居意愿有显著影响:文化程度每提高1个层次(共5个层次)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将提高0.119个层次(共5个层次),对移入地方言的熟悉程度每提高1个层次(共5个层次)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将提高0.192个层次。模型3-6显示,在控制其他因素后“文化程度”和“对移入地方言的熟悉程度”两个变量对定居意愿仍然有显著影响:文化程度每提高1个层次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将提高0.116个层次,对移入地方言的熟悉程度每提高1个层次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将提高0.084个层次。其次,与同类研究(王毅杰,2005;王春兰、丁金宏,2007;陈文哲、朱宇,2008;黄乾,2008;姚俊,2009;熊彩云,2007)结论不完全一致的是,人口统计因素对投资移民的定居意愿有一定影响,但不是独立影响因素。在不控制其他因素的前提下性别对投资移民定居意愿有显著影响,女性有更强的定居意愿(女性比男性高出0.147个层次)。但是,在控制其他因素后,性别对投资移民定居意愿的影响不再具有显著性。再次,与众多其他类似的研究结果(任远,2006;章铮,2006;王毅杰,2005;王春兰、丁金宏,2007;姚俊,2009;吴兴陆,2005;和丕禅、郭金丰,2004;熊彩云,2007)不同的是,居住时长对投资移民的定居意愿并不具有显著性影响。
影响投资移民定居意愿的主要家庭因素是孩子。孩子是否在移入地入学对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并无显著影响,但是父母对子女成长和未来发展的期望却是投资移民定居意愿的显著影响因素。越是认同“我希望我的孩子今后也能在这个城市发展”定居意愿越强烈,不论是否控制其他影响因素,结论都是如此。从模型3-2来看,在不控制其他因素的前提下,“我希望我的孩子今后也能在这个城市发展”认同度每提高1个等级(共5个等级),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将提高0.495个层次;从模型3-6,在控制其他因素以后,“我希望我的孩子今后也能在这个城市发展”认同度每提高1个等级,投资移民定居意愿仍然将提高0.445个层次。这证实了张文宏、雷开春(2009)的相关结论,但是与其他强调子女教育的结论(王春兰、丁金宏,2007;李亚琴、李开荣,2007;熊彩云,2007)不完全一致。
如前文所述,社会网络因素对定居意愿有较强的影响力。也许是基于其独特的经济和社会地位,与劳力移民(农民工)不同的是,投资移民面临的社会歧视和社会排斥并不严重,所以,社会排斥变量对投资移民定居意愿没有显著性影响。邻里关系作为一种“弱关系”,对投资移民定居意愿也没有显著性影响。在其余社会网络因素中,“人际环境”对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影响最为显著,而且有不受其他控制变量干扰的独立影响。从模型3-3来看,在不控制其他因素的前提下,“自己现所在的城市很有人情味”认同度每提高1个等级(共5个等级),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将提高0.253个层次;从模型3-6来看,在控制其他因素以后,“自己现所在的城市很有人情味”认同度每提高1个等级,投资移民定居意愿仍然将提高0.141个层次。朋友的数量和质量对投资移民定居意愿有显著影响,但不是独立影响。最好的三个朋友中每多1个在本市,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将提高0.136个层次;当控制其他变量以后,这种影响就不再具有显著性。社区干部对新移民的态度对投资移民定居意愿有显著性影响,但不是独立影响。社区干部对新移民的态度每提高1个等级(共3个等级),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将提高0.138个层次;当控制其他变量以后,这种影响就不再具有显著性。
与其他学者(章铮,2006;李亚琴、李开荣,2007)研究农民工、流动人口的相关结论相反,我们发现房价、一般物价、教育及培训收费、居住、治安、交通、看病求医等宏观社会环境因素对投资移民的长期定居意愿整体上影响不大。生活必需品价格和居住环境对投资移民定居意愿有显著性影响,生活必需品价格满意度每提高1个等级(共5个等级),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将提高0.111个层次;居住环境满意度每提高1个等级(共5个等级),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将提高0.112个层次;但都不是独立影响,当控制其他变量以后,这种影响就不再具有显著性。我们分析宏观社会环境因素对投资移民的长期定居意愿整体上影响不大的原因,一是宏观社会环境因素与投资移民之间只具有非直接、非切身的利益关联,所以相对不会引起投资移民的重视;二是物价、房价等宏观社会环境因素具有全国联动性,各区域、各城市并无“孤岛效应”,差异不会太大;三是宏观社会环境因素具有外在性、难以预测性,投资移民对之只能徒叹奈何。
有别于一般常识(宫希魁,2003),政府政策因素(投资环境因素)对投资移民的长期定居意愿整体上影响不大。出乎我们预料的是,“信息提供”是唯一对投资移民的长期定居意愿有独立的显著性影响的变量。从模型3-5来看,在不控制其他因素的前提下,“信息提供”满意度每提高1个等级(共5个等级),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将提高0.145个层次;从模型3-6来看,在控制其他因素以后,“信息提供”满意度每提高1个等级,定居意愿仍然将提高0.089个层次。在不控制其他因素的前提下,“创业审批难易程度”对投资移民的长期定居意愿有显著性影响,“创业审批难易程度”满意度每提高1个等级,投资移民定居意愿将提高0.083个层次;当控制其他变量以后,这种影响就不再具有显著性。税负情况、政府优惠政策、借贷融资服务、维护市场秩序等其他变量对投资移民定居意愿没有显著性影响。
投资移民对移入地的体验和感受有好有坏,对各方面指标的评价有高有低。从常识来看,既然是投资移民,最切身的利益应该来自投资环境,所以投资环境应该是吸引并留住投资移民的关键因素;投资环境不理想,长期发展的愿望将受到抑制。但我们发现,投资移民对投资环境指标评价最低,但这并没有导致投资移民产生较低的长期定居意愿;相反,投资移民长期定居意愿还比较强烈。这给我们提出了一个“低满意、高忠诚”的悖论。所以我们必须深入研究究竟是什么因素对投资移民长期定居意愿起了决定性或关键性作用。
回归分析结果表明,家庭因素对定居意愿的影响力最大,个体因素和社会网络因素对定居意愿的影响力其次,社会环境因素和政府政策(投资环境)因素对定居意愿的影响力相对较小。对投资移民的长期定居意愿有独立显著性影响的变量包括文化程度、对移入地方言的熟悉程度、是否希望孩子今后在移入地发展、人际环境、信息提供。
我们发现,作为一个重要的新移民类型,投资移民有别于农民工、一般流动人口、劳力型移民,具有其独特的经济、社会、文化和心理群体特征。这种独特性表现为,来自于农民工、一般流动人口、劳力型移民样本的有关移民长期迁移定居意愿影响因素的研究结果并不适用于投资移民。比如在移入地居住时长、月可支配收入水平、年龄、婚姻状况、社会排斥、房价等都被众多研究证明是影响移民定居意愿的重要因素,但相关研究假设都没有得到投资移民样本的支持。
我们在文章开头曾经提出问题:投资环境是否是影响投资移民长期定居、融入当地的根本因素?地方政府单纯着力于改善投资环境能留住投资移民吗?而且我们通过理论回顾发现曾经盛极一时的“新古典派移民理论”单纯重视经济因素,忽视各种“非经济因素”的存在,由此受到各种新兴移民理论的批判。研究结果表明,投资环境不仅不是影响投资移民长期定居、融入当地的根本因素,而且是非常次要的因素,其重要性排在家庭因素、人力资本因素、社会网络因素之后;显然,地方政府单纯着力于改善投资环境远远不够,远不能留住投资移民。我们的研究结果再次证明“新古典派移民理论”单纯重视经济因素的严重局限,证明各种“非经济因素”对移民迁移定居的影响不容忽视。
我们的研究显示,投资环境、房价、一般物价、各种收费等经济因素对投资移民定居意愿的影响有限,主要影响投资移民定居意愿的是人力资本、家庭、社会网络等非经济的社会文化因素。由此我们有几个推论:第一个推论是,吸引投资移民和留住投资移民是两回事,不应混为一谈,投资环境等因素可能对吸引投资移民有重要影响,但对留住投资移民意义就不明显了。所以作为移入地政府,不仅要改善吸引投资移民的环境,而且要重视改善留住投资移民的环境。第二个推论是,投资移民迁移定居主要不是一种经济行为,而主要是一种社会行为。换句话说,投资移民决定迁移定居,主要不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而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为了子女前途、家庭幸福等。所以,移入地政府不仅要为投资移民创造良好的赚钱的环境,而且更要为投资移民创造良好的生活的环境。第三个推论是,投资移民迁移定居的实现要具备一定的能力,经济实力只是定居能力的基础,家庭、人力资本、社会网络等才是定居能力的主体结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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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 Factor Analysis of the Investor Immigrants'Willingness to Reside——Based on a Survey in Six Cities
(by WANG Xing-zhou)
To attract investor immigrants and make them reside permanently is vital to an area's employment,investment growth and expansion of domestic demand.Based on the survey on new immigrants in six cities,Multiple Linear Regression showed that family,human capital and social network have greater influence on the willingness to reside permanently for the new comers,while investment environment has less influence.The variables which exert independent significant influence on the willingness to reside permanently for the new comers include education,familiarity to local dialect,willingness to make their children to live permanently in the area,human relationship,access to information,etc..Our research results verified again that“New Classic Migration Theory”had its critical limitation in emphasizing sole economic factors,and the effect of various“non economic factors”cannot be overlooked.Not only should local government improve investment environment to help the investor immirgrats to earn more money,but also they should create suitable living environment to make them stay permanently.
investor immigrant;willingness to reside permanently;influencing factor;non-economic factor.
王兴周(1966—),男,四川遂宁人,社会学博士,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副教授
2010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我国城市化发展的机遇与挑战研究——新市民城市性积累与市民化”(10BSH053);周大鸣教授为首席专家的2007年度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重大课题攻关项目“城市新移民问题及其对策研究”(07JZD0025)
2011-08-10
F29
A
1000-5455(2011)06-0086-08
【责任编辑:王建平,实习编辑:杨秀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