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唐章怀太子墓壁画“东客使图”中的“新罗使臣”研究始末

2017-11-10 09:19王维坤
梧州学院学报 2017年4期
关键词:李贤使臣新罗

王维坤

(西北大学,陕西 西安 710075)

关于唐章怀太子墓壁画“东客使图”中的“新罗使臣”研究始末

王维坤

(西北大学,陕西 西安 710075)

关于“东客使图”中 “新罗使臣”的国籍问题,中外学术界迄今为止依然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四种观点: “日本使者说” “新罗使者说” “渤海使者说” “高句丽使者说”。从公元706年雍王李贤陪葬于乾陵,公元711年追封为章怀太子和新罗“其风俗、刑法、衣服,与高丽、百济略同,而朝服尚白”来分析,该壁画头插二鸟羽的客使图人物只能是“新罗使者”,而不会是早已亡国的“高丽使者”。

章怀太子墓;日本使者;新罗使者;渤海使者;高句丽使者

众所周知,章怀太子李贤是唐高宗李治与女皇武则天的第二子,文明元年(公元684年)被武则天逼令流放于四川巴州(现在巴中县),后随即自杀。垂拱元年(公元685年),武则天诏令恢复李贤雍王爵位。中宗李显复位后,念及兄弟之情,于神龙二年(公元706年)追授李贤“司徒”官爵,并将二兄的灵柩迁回长安,以亲王礼陪葬乾陵。景云二年(公元706年),唐睿宗下旨追加李贤“皇太子”身份,谥号“章怀”,房氏追加“太子妃”。公元712年,李贤遗孀房氏病故,两人合葬于今“章怀太子墓”[1]。显而易见,《新唐书》记载“雍墓不称陵”的章怀太子李贤墓[2]与《旧唐书》记载“号墓为陵”的懿德太子李重润墓和永泰公主李仙蕙墓[3]都是按照唐代丧葬习俗与礼仪制度陪葬于乾陵的。今天在研究“客使图”壁画时,首先也不能不考虑李贤的身份地位从雍王变为章怀太子的特殊性。

一、唐章怀太子墓的考古发掘与最新研究

1971年7月—1972年2月,陕西省考古工作者就对唐章怀太子墓进行了考古发掘,随即发表了发掘简报[4]。尔后,中外学术界同仁围绕墓中出土的“东客使图”壁画(图1)和“西客使图”壁画以及壁画的性质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取得了一些重大研究成果和达成了一些共识。

图1 唐章怀太子墓墓道壁画“东客使图”

(摘自王维坤《章怀太子墓壁画“客使图”辨析》,《考古》1996年第1期)

1996年与2001年,笔者先后对章怀太子墓“东西客使图”的使臣国籍问题也做了较为全面深入的研究。一言以蔽之,笔者认为“东客使图”壁画北边前三位官员应为唐代鸿胪寺官员卿和少卿,第四位使臣应为东罗马使者的可能性较大,第五位使臣若是朝鲜使节的话,那么应是新罗使者无疑(图1),第六位使臣看来很有可能是一位来自于靺鞨族的酋长,或者是包括李多祚在内的一位使者。这一推测估计不会存在多大问题,但也并不完全排除该使者是室韦族使者的可能性; “西客使图”壁画北边前三位官员也应该为唐代鸿胪寺官员。如果这个推测不错的话,那么这三位官员很有可能就是鸿胪寺卿掌管之下的典客署官员从七品下的典客令和从八品下的典客丞,第四位使臣可能是高昌使节,第五位使臣应为吐蕃使者的可能性最大,第六位使臣可能是大食使节[5]。值得指出的是,迄今为止学术界对“东客使图”北数第五位所谓“新罗使臣”的国籍问题还存在着较大的分歧。本文由于受篇幅的限制,笔者仅结合目前中外学术界对争议较大的“新罗使臣”国籍问题的最新研究动态,谈一谈自己的一点新认识。

二、关于壁画“东客使图”中的“新罗使臣”国籍之我见

概而言之,关于“东客使图”中的“新罗使臣”国籍问题,中外学术界自始至终存在着较大的分歧意见,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归纳起来,主要有以下四种观点。

(一)“日本使者说”

第一种观点最早是由日本学者岡崎敬先生提出来的,他在1974年11月为纪念北九州市立美术馆开馆而举办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汉唐壁画展”,“东客使图”摹本是以《外国使节图》为题,在日本进行了首次公开展出。当时,岡崎敬先生在解说词中曾这样写道:“使节图各壁都可以看到三位外国使节,其中有被认为是日本使节的人物。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此人也很有可能就是按照天宝年间遣唐使粟田真人等人的形象临摹的。”[6]尔后,王仁波等先生连篇累牍地发表了同样的观点,明确指出:“长安三年(公元703年),武则天曾在唐长安城大明宫的麟德殿,会见、宴请日本执节大使粟田真人、大使阪合部大分、副使巨势治及学僧道慈等人,而这幅壁画绘制于公元706年,说不定画面上的日本使者有可能是第八次遣唐使团中的哪一位使者?”[7]现在看来,王仁波等先生的这种推论实质上是对古代文献记载的生搬硬套和牵强附会,其目的显然是为了支持日本岡崎敬先生所提出的新学说“日本使者说”。其文献依据是利用了《旧唐书·东夷列传》记载:“长安三年(公元703年),其大臣朝臣(粟田)真人来贡方物。朝臣真人者,犹中国户部尚书,冠进贤冠,其顶为花,分为四散,身服紫袍,以帛为腰带。真人好读经史,解属文,容止温雅。则天宴之于麟德殿,授司膳卿。”[8]

综上所述,不难看出有三点不同:其一,这位使者头上所戴的冠是“骨苏冠”,并不是“进贤冠”;其二,“旁插鸟羽”与“其顶为花,分为四散”大不相同;其三,身上穿的“大红领长白袍”也与“身服紫袍,以帛为腰带”也相去甚远。另外,假若说是“日本使者”的话,那么人物的长相和衣着打扮至少也应该与梁·萧绎《职贡图》(相传为宋摹本,绢本设色,纵25公分,横198公分,现藏中国历史博物馆)[9]上“倭国使”的长相较为接近,事实上并非如此。所以笔者始终坚持认为,如果要将这位使者视为是“日本使者”的确是有点过于牵强附会,难以自圆其说。

(二)“新罗使者说”

第二种观点的“新罗使者说”,应该说最早是由韩国学者金元龙先生于1974年提出来的。其实,他在最初发表自己的看法时,心中一直是忐忑不安的,所以在发表论文的题目后面曾打有一个大问号[10]。直到1984年,中国学者白云翔先生撰文认为:“客使图第二人(即指北数第五位使者)的服饰不仅符合古代文献中关于朝鲜人服饰的记载,而且与考古所见古代朝鲜人的服饰雷同。很明显,章怀太子墓墓道东壁壁画客使图第二人并非日本使节,而是古代朝鲜人。”[11]

值得一提的是,据西谷正先生介绍:“1989年进行实地考察的东国大学佛教文化遗迹学术调查团团长(文明大学博物馆馆长)也指出了新罗人和渤海人的可能性,并进一步认为,由于渤海建国于公元698年,所以应视为是新罗人(《统一日报》1989年8月3日)。”[12]1996年,笔者对“东客使图”也进行了初步研究。从公元706年迁葬雍王的历史背景上来分析,此使者显然不可能是早已亡国的百济使者和高句丽使者。若是朝鲜使节的话,那么应是新罗使者无疑[5]。2010来,王世平先生也撰文首先否定了“日本使者说”和“高丽使者说”,认为该使者应为“新罗人”。并强调指出,据《新唐书·新罗列传》记载:“其风俗、刑法、衣服,与高丽、百济略同,而朝服尚白。”[13]新罗既与高丽服饰略同,那从服饰角度而言,说该使节是新罗人也就可以成立,凡主高丽说的研究者也许是把《新唐书·新罗列传》这一句关键性记载忽视了。实际上,当时的新罗不仅是朝鲜半岛上最强大的国家,而且与唐朝的关系密切,经常排在唐朝所有外宾中的第一位。公元753年,曾经发生日本使节不满新罗第一的安排,向唐政府提出交涉要求改排位次的事,但这也正好说明新罗在唐人心目中的重要地位[14]。在这一点上,就连一向持“渤海使者说”的西谷正先生,“根据新罗遣唐使公元703年频繁入境一事来考虑,也持新罗人说”[12]。除此之外,如果再从6世纪末唐代皇帝“遣使吊祭”新罗王上来分析,壁画上的朝鲜人物形象非“新罗使者”莫属[5]。

不过,2012年长春师范学院东北亚研究所郑春颖女士又提出了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她撰文坚持认为通过结合考察高句丽与新罗服饰相关史料记载,结合考古发掘提供的图像及陶俑实物, “客使图”第二人是高丽使节的概率更大[15]。毋庸讳言,学术论争是非常正常的,有利于将历史问题搞个水落石出。如果说唐章怀太子墓壁画“客使图”第二人是高丽使节,出席公元706年唐章怀太子李贤“遣使吊祭”迁葬庆典的话,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高丽国是公元918年泰封弓裔部下起事,拥立王建为王而建立的国家。显而易见,两者之间相差长达两个世纪之久,不存在高丽使节“遣使吊祭”章怀太子李贤迁葬庆典活动的必备客观条件。

(三)“渤海使者说”

第三种观点“渤海使者说”,这是日本学者西谷正先生在1991年就提出来了。他在考察中国史书中有关鸟羽冠的记载、渤海国的形成、唐和日本对渤海的习惯称呼、日本正史中关于渤海国的记载和唐与渤海的外交关系的基础上,考虑到李贤于神龙二年(公元706年)迁回乾陵陪葬,景云二年(公元711年)追封为章怀太子与妃房氏合葬的过程,对唐王朝来说是一重要仪式,应有外国使臣参加,所以,这幅壁画中戴鸟羽冠的人物应是渤海国使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另外,据说渤海是由高句丽人及靺鞨人发展而来的,所以上述所看到的高句丽习俗被渤海继承的可能性极高。此外,在中国虽然正式作为国家而称为渤海,但是普通人好象常常称之高(句)丽,更有甚者,也有明确自称为“高丽王”。附带说一下,在日本也是把渤海称之高丽,把从渤海来的使节同样称之高丽客。在《续日本纪》天平宝字二年(公元758年)十二月十四日条中所看到的渤海使杨承庆,在同年正月三日条中则出现为高丽使。像这样的史料例子,在平城宫遗址出土的木简中也得到了证实。即在用墨书书写的“依遗高丽使迴来天平宝字二年十月廿八日进二阶叙”木简上可看到遣高丽使,是指遣渤海使小野团守等人,这与天平宝字二年(公元758年)十月丁卯(廿八日)条的记载和《万叶集》中大伴家持所咏唱的“题渤海大使小野朝臣”之歌来考虑也是完全吻合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认为在这里高丽国很有可能就是指渤海国而言[12]。进而言之,即使说渤海国与高(句)丽以及唐朝的关系密切,但这并不能说渤海使就有机会和资格作为外国使臣来参加公元706年的雍王李贤迁葬葬礼。众所周知,渤海国是唐时以粟末靺鞨部为主体,结合其他靺鞨诸部和部分高句所建政权。武周圣历元年(公元698年)由粟末部首领大祚荣建立,初称震国。玄宗先天二年(公元713年),唐派崔忻封大祚荣为左骁卫大将军、渤海郡王,设置忽汗州,加授大祚荣为忽汗州都督,改称渤海。渤海按唐制建立政治、经济制度。使用汉字。唐玄宗以后,渤海经常派人到长安朝贡、请封号,多次派学生来京师太学学习,文化发达[16]。另据《旧唐书·北狄列传》记载:“渤海靺鞨……风俗与高丽及契丹同,颇有文字及书记。……开元七年(719年),祚荣死,玄宗遣使吊祭,乃册立其嫡子桂娄郡王大武艺袭父为左骁卫大将军、渤海郡王、忽汗州都督。”[17]现在看来,“则天为之举哀,遣使吊祭。”[13]新罗王在前,即天授三年(公元692年)和长安二年(公元702年),而“玄宗遣使吊祭(祚荣)”在后,即开元七年(公元719年)。从这一点上来说,新罗王“遣使吊祭”章怀太子显然要比渤海郡王“遣使吊祭”章怀太子的可能性要大得多。另外,从唐朝与新罗、日本以及渤海的密切关系来说,7世纪初的唐日关系是在渤海之上,而唐与新罗的交往则远在唐日关系之上。所以将唐章怀太子壁画“吊唁图”中的人物断定为“新罗使臣”是最为合适不过了[5]。

(四)“高句丽使者说”

第四种观点最早是由中国学者王仁波等先生提出来的。据《旧唐书·高丽列传》记载:“(高丽)官之贵者,则青罗为冠,次以绯罗,插二鸟羽,及金银为饰,衫筒袖,裤大口,白韦带,黄韦履。”[18]他们据此推测可能是日本或高丽的使节[6]。

1994年韩国学者金理那先生也发表了同样的见解[19]。直到2001年,韩国汉城国立大学国史学科教授卢泰敦先生仍然坚持认为“惟一比较合适的理解只能是‘高句丽人说’了”。这是他对敦煌莫高窟220号洞窟和335号洞窟壁画、西安交通大学校园出土的“都管七国六瓣银盒”、陕西省蓝田县法池寺出土的舍利函以及章怀太子墓壁画客使图中的鸟羽冠使者考证之后得出的结论。分析其原因,主要在于“自南北朝以来,在中国人的意识中,中国东南主要邻国就是高句丽。加之隋唐时期,中国与高句丽之间连年征战,使得唐人对高句丽的印象尤其深刻……唐人对高句丽的深刻印象甚至在高句丽灭亡多年之后仍没有减弱……另外,高句丽遗民以及唐政府有关政策也对这种认识的加深产生了一定影响。7世纪末以后,大批高句丽遗民来到辽东一带定居,唐政府封高句丽王孙为“高丽朝鲜王”并留住长安,从而使“高句丽”成为中国的内蕃。公元725年唐玄宗泰山封掸,新罗和日本作为“朝献之国”派遣参与,而“高丽朝鲜王”则以“内臣之蕃”[20]的身份随行。如果留意唐朝的礼仪制度,也不难发现公元668年高句丽灭亡以后,唐朝已经或试图将高句丽归为大唐天下的一部分。源于这种历史背景,虽然在公元668年以后,高句丽作为政权实际上已经不存在,唐人仍将其视为唐朝的组成部分。综上所述,不管是公元686年的敦煌莫高窟335号洞窟壁画,还是李贤墓礼宾图,仍有高句丽人形象的出现,这就顺理成章了[21]。不过,公元 668年以前的“高丽王”与公元725年属于“内臣之蕃”的“高丽朝鲜王”是不可同日而语。像参加包括章怀太子李贤葬礼在内的大唐婚祭丧葬大礼,出席的外国使臣们他们代表的都是各自的国家,而并不是代表使臣本人。所以说,在公元706年—公元711年唐章怀太子墓客使图中还能出现668年早已亡国的高丽使者的确是不能自圆其说的。

另外,从新罗“其风俗、刑法、衣服,与高丽、百济略同,而朝服尚白”[13]的具体情况来分析,该壁画头插二鸟羽的客使图人物只能是“新罗使者”,而不会是早已亡国的“高丽使者”。

其实,卢泰敦先生坚持强调李贤墓礼宾图中的使者不是“新罗使者”,而应为“高句丽人”的目的,一方面是为了否定中外学术界的所谓“日本使者说” “新罗使者说”以及“渤海使者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否定在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撒马尔罕市阿弗拉西阿勃都城出土的宫廷壁画中出现的鸟羽冠使者并不是新罗使者,而应该是“当时正值对唐战争时期,高句丽为寻求侧面牵制唐朝的政治盟友,派遣使者经由北方蒙古草原的‘草原之路’远赴中亚地区的高句丽使者”[19]。总之,卢泰敦先生的这一观点是否可以立论,我们暂且不论。但是,有一点是比较清楚的。西安交通大学校园出土“都管七国六瓣银盒”上出现的“高丽国”人物形象[22],从齐东方先生对银盒制作年代的考证[23]来看,并不是指公元668年业已亡国的“高丽国”,而很有可能是指“王氏高丽国”。

三、武则天女皇“遣使吊祭”新罗王的历史意义

在此,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唐代皇帝不仅重视皇室贵族的丧葬之礼,而且也非常重视蕃国君长之丧。据《新唐书·礼乐志》记载:“若为蕃国君长之丧,则设次于城外,向其国而哭,五举音止。”[24]更有甚者,遇到新罗王政明之丧,武则天女皇为之举哀,还专门“遣使吊祭”。如《旧唐书·东夷列传》记载:“天授三年(公元692年),政明卒,则天为之举哀,遣使吊祭,册立其子理洪为新罗王,仍令袭父辅国大将军、行豹韬卫大将军、鸡林州都督。理洪以长安二年(公元702 年)卒,则天为之举哀,綴朝二日,遣立其弟兴光为新罗王,仍袭兄将军、都督之号。”[25]类似这样的例子还很多,真是不胜枚举。可以设想既然武则天女皇在新罗王政明、理洪之丧的问题上,能够先后两次“为之举哀,遣使吊祭”。那么,4年之后的706年,中宗很有可能是按照武则天女皇母亲的遗愿为其二兄章怀太子李贤迁葬时,况且当时执政的新罗王、就是曾经受到过武则天女皇极大恩惠的新罗王兴光(政明的季子,理洪的弟弟)。很显然,作为一国之主的新罗王兴光能够为武则天女皇的次子章怀太子李贤迁葬“遣使吊祭”,当在情理之中。

进而言之,章怀太子墓墓道壁画“东西客使图”这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唐朝与包括新罗在内的周边国家和地区,都保持着密切的人员往来和文化上的交融。同时也有力地说明了唐章怀太子墓的“东西客使图”,就应该是“吊唁图”的性质。既然如此,唐章怀太子墓道壁画的“东西吊唁图”,就是唐朝“为蕃国君长之丧” “遣使吊祭”的真实写照与缩影。

综上所述,如果说唐章怀太子墓壁画“东客使图”中的“新罗使臣”穿的衣服是“朝服”的话,那么《东客使图》的性质,就应该属于《东吊唁图》则毫无疑问了。据《旧唐书·新罗列传》记载:“其风俗、刑法、衣服,与高丽、百济略同,而朝服尚白。”[13]新罗既与高丽服饰略同,那么“东客使图”中的“新罗使臣”的“朝服尚白”就不言而喻了。如果“朝服尚白”的“新罗使臣”可以确认的话,它为我们断定“客使图”为“吊唁图”又提供了一条新的论据。

近年,笔者在研究冠“插二鸟羽”的习俗时,不仅发现了一条非常有说服力的文献记载,同时还在古代朝鲜人物冠的两侧找到了许多冠“插二鸟羽”的考古学实物资料。据《三国志·魏书·东夷传》记载:“弁辰(亦称‘弁韩’,古国名,与‘马韩’ ‘辰韩’合称‘三韩’。)……”以大羽毛送死,其意欲使死者飞扬。”[26]据《魏略》曰:“其国作屋,横累木为之,有似牢狱也。”现在看来,唐章怀太子墓壁画“东吊唁图”中在“新罗使臣”冠的两侧所看到的“插二鸟羽”的习俗,应该说与我国古代所谓的“驾鹤西游” “驾鹤西归” “驾鹤成仙”具有同工异曲之妙。所以唐章怀太子墓壁画“客使图”中出现的冠“插二鸟羽”的“新罗使臣”形象,难道表现和反映的不正是“吊唁图”的葬礼场面而又会是什么呢?当然,“其意义在于提出了一两点新的问题;或者至少具有‘试错法’的价值,以利于他人另辟蹊径。”[27]

[1] 欧阳修,宋祁. 列传第6·章怀太子贤[M]//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81).北京:中华书局,1986:3590-3591.

[2] 欧阳修,宋祁. 卢粲列传[M]// 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199).北京:中华书局,1986:5670.

[3] 刘昫,等. 高宗中宗诸子列传[M]// 刘昫,等.旧唐书(卷86).第北京:中华书局,1986:2834-283.

[4] 陕西省博物馆、乾县文教局唐墓发掘组.唐章怀太子墓发掘简报[J].文物,1972(7).

[5] 王维坤.唐章怀太子墓壁画“客使图”辨析[J].考古,1996(1).

[6] 岡崎敬.汉唐古坟壁画のながれ》《北九州市立美术馆开馆纪念·中华人民共和国汉唐壁画展》(附录),1974.

[7] 王仁波.从考古发现看中日古代文化交流[J].考古与文物,1984(3).

[8] 刘昫,等. 东夷列传·日本国[M]//刘昫,等.旧唐书(卷199上)北京:中华书局,1986:5340-5341.

[9] 郑工,欧阳启名.中国画鉴赏 (远古—隋唐)[M].天津: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99.

[10] 金云龙.唐李贤壁墓画の新罗使(?)に付ぃて[M]. 考古美术123号、124号,1974.

[11] 云翔.唐章怀太子墓壁画客使图中的“日本使者”质疑[J].考古,1984(12).

[12] 西谷正.唐·章怀太子李贤墓の礼をめぐって [M]//周天游.唐墓壁画研究文集.西安:三秦出版社,2001.

[13] 刘昫,等.东夷列传·新罗国[M]// 刘昫,等.旧唐书(卷199上).北京:中华书局,1986:5337.

[14] 王世平.唐墓壁画的社会意义[M]//周天游.陕西历史博物馆馆刊:第8辑.西安:三秦出版社,2001.

[15] 郑春颖.唐章怀太子墓壁画“客使图”第二人身份再辨析[J].历史教学(高校版),2012(1).

[16] 辞书编辑委员会.辞海(中册)[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0:2728.

[17] 刘昫,等.北狄列传·渤海靺鞨[M]// 刘昫,等.旧唐书(卷199下).北京:中华书局,1986: 5360.

[18] 刘昫,等.东夷列传·高丽[M]// 刘昫,等.旧唐书(卷199上),北京:中华书局,1986:5320.

[19] 金理那.唐代美术所表现的鸟羽冠饰高句丽人——以敦煌壁画和西安出土的银盒为中心[M]//李基白先生古稀纪念·韩国史学论丛(上).1994.

[20] 刘昫,等. 礼仪志3[M]// 刘昫,等.旧唐书(卷23),北京:中华书局,1986:900.

[21] 卢泰敦.关于唐李贤墓道壁画“礼宾图”中的“鸟羽冠”使者[M]//卢泰敦.高句丽史研究.松原:学生书局,1999.

[22] 张达宏,王长启.西安市文管会收藏的几件珍贵文物[J].考古与文物,1984(4).

[23] 齐东方.唐代金银器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9:84-86.

[24] 欧阳修,宋祁. 礼乐志第10[M]// 欧阳修,宋祁.新唐书(卷20).北京:中华书局,1986:442.

[25] 刘昫,等. 东夷列传·新罗国[M]// 刘昫,等.旧唐书(卷199上). 北京:中华书局,1986:5337.

[26] 陈寿撰,裴松之. 魏书·东夷传[M]// 陈寿撰,裴松之.三国志(卷30).北京:中华书局,1959:853.

[27] 郑岩.“客使图”溯源——关于墓葬壁画研究方法的一点反思[M]//陕西历史博物馆.唐墓壁画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西安:三秦出版社,2006:165-175.

Analysis of the “Silla Ambassador” in the Mural of “Dongke Ambassador Picture” in the Tomb of Prince Tang Zhanghuai

Wang Weikun

(Northwest University, Xi’an 710075, China)

With respect to nationality of Silla ambassador in the mural of “Dongke Ambassador Picture”, there is no consensus in the academia at home and abroad. In a summary, there are four viewpoints as followings: “Japanese ambassador theory”, “Silla ambassador theory”, “Baohai ambassador theory” and “Koguryo ambassador”. By analyzing the history that Yongwang Lixian was buried with the dead in Qian Mausoleum in 706, the history that a posthumous title of prince was conferred to Zhanghuai and the historic record which reads that, “the custom, penal code and clothing (in Silla) are similar with those in Koguryo and Paekche but their court dresses are white in colour”, it can be figured out that the ambassador decorated with two bird feathers on his head in the mural must be the “Silla ambassador” instead of “Koguryo ambassador” whose country hand long been subjugated.

Tomb Prince Zhanghuai; Japanese ambassador; Baohai ambassador; Koguryo ambassador

J218.6

A

1673-8535(2017)04-0057-07

2017-06-10

王维坤,男,陕西渭南人,西北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西安外国语大学客座教授,研究方向:魏晋南北朝隋唐考古、中日文化交流史。

(责任编辑:高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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