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话与普通话单复韵母异同刍议

朱 月 明

(湛江幼儿师范专科学校，广东 湛江 524300)

一、前人研究综述

雷州话是通行于广东省西部雷州半岛(湛江地区)的一种闽语，是闽南方言的一种次方言。对雷州方言的研究，前人有少量涉及，但研究得较粗疏。如高华年的《广州方言研究》，主要是对珠江三角洲地区广州附近的方言进行研究；詹伯慧等人的《广东粤方言概要》中虽提及高雷片(主要指雷州方言)，但仅涉及雷州方言的几个简单音系。至于“粤西十县(市)粤方言的语音特点”“广东客家方言研究之我见”这些文章中根本没提及雷州方言。

2006年出现了诸如林伦伦的《粤西闽语雷州话研究》等专门研究湛江地区的雷州方言著作，这本书是迄今唯一系统研究雷州方言的理论专著，填补了雷州方言研究的历史空白。近几年来，语言学界对雷州话的研究开始重视起来，对雷州话的研究已细化到雷州方言的内部差异上。比如暨南大学的汉语方言研究中心，2012年以来，在中心主任甘于恩老师的带领下，对湛江地区五县四区的雷州话进行了详细的调查，并发表了一系列的研究论文。华南师范大学的邵慧君教授也带领一些博士、硕士研究生开始研究廉江、茂名等地的雷州话。虽说历史时期的大雷州区域内皆通行雷州方言，但具体到海康、徐闻、遂溪三地，乃至三地内各乡镇村落，雷州话在音系上却多有不同。比如2008年邵慧君、秦绿叶发表于《中国语文》的“廉江市粤客词汇相似度计量分析”等文章，这些研究都对研究雷州话与普通话音系的差异比较提供难得的理论依据。

但以上研究重在对雷州话本身或内部差异进行理论性的研究，而从实践上研究雷州话与普通话的关系，并借此来推广普通话却基本上还是空白。即使是研究雷州方言的专著，李荣的《雷州方言词典》，蔡叶青的《海康方言志》，也主要是对雷州话的音系做了具体描述，并没有把雷州话与普通话的音系进行比较研究，更没有将研究的结果用来推广普通话。所以本课题力图弥补前人对雷州话与普通话音系比较研究的不足，并借此提高雷州方言区人的普通话口语表达水平，为湛江的教育做贡献。

二、问题的提出

我国的语言政策是全国推广普及民族共同语普通话，但就我国的现状来说，方言比较复杂，全国共有七大方言区，使用方言的地区面积广，所以推广普通话的工作也较艰巨。语文教学原本是听、说、读、写等全面能力的培养。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传统的语文教学却偏重读、写教学，忽视听、说能力的培养。尤其是方言区的学生，因受到方言的影响，普通话语音能力本来就较弱，所以语文教学中的听说能力就显得更差。根据语言迁移(language transfer)理论，语言迁移(language transfer)是指在第二语言学习中，学习者在使用第二语言时，借助于母语的发音、词义、结构规则或习惯来表达思想这样一种现象。如果母语的语言规则和外语是一致的，那么母语的规则迁移会对目标语有积极的影响，这被称为正迁移(positive transfer)。负迁移(negative transfer)则是指，如果母语的语言规则不符合外语的习惯，对外语学习产生消极影响。这种语言迁移理论同样适用于雷州方言区的人学习普通话。如果雷州方言区人学习普通话时，方言与普通话的语音规则是一致的则产生正迁移，语音不一致就产生负迁移。由此可见，方言会对普通话的学习产生干扰，为了有效合理地运用“语言迁移”这种现象，努力提高方言区人普通话的学习效率，就有必要研究方言与普通话语音的异同，有效发挥“正迁移”，积极克服“负迁移”，以便在方言区更好地推广普通话，提高全民的语言素养。

根据语言迁移理论，雷州人学习普通话就是要努力克服自身方言—雷州话在普通话学习中的残留，排除雷州方言语音负迁移(干扰)的过程。雷州方言与普通话音系差别较大，这种负迁移作用也就较明显。雷州人在学习普通话时，相对其它方言区的人来说感到更为困难，原因就是雷州方言的音系与普通话的音系差别太大。比如说雷州人总发不准普通话的舌尖前音、舌面音和舌尖后音，就是因为雷州方言中没有舌尖前音和舌尖后音，只有一组类似舌尖前音的舌叶音。雷州人习惯把普通话的舌尖前音和舌面音发成本方言的舌叶音。所以了解雷州方言与普通话的差异就能了解雷州人说普通话时出现“雷式普通话”的主要原因。就能更好的指导雷州人说好普通话。

二语习得中的母语负迁移现象,在雷州方言区人学普通话过程中是明显存在的。例如：在对雷州人进行普通话水平测试时，读到测试作品时，雷州人会说“荒凉的海边没有风,我们坐下便吃饭(粪)”；“朗读作品(烂读作品)”；“29岁上,我便成了家(鸭)”；“坐在船(床)头看郊区(娇妻),郊区(娇妻)多美丽” 等等。闹这些笑话，都是因为普通话韵母发音错误引起的。这些问题的出现是因为以雷州方言作为母语的雷州人学习普通话时，很容易将自己方言的读音误当作普通话的读音,于是产生了“雷式普通话”。应深入细致地研究雷州话在学习普通话过程中的作用，研究雷州话与普通话语音的异同，了解自己所说的“雷式普通话”中哪些是方言成分。通过研究，确定学习的重点和难点，从而对症下药，提高雷州人说普通话的标准程度。

三、单韵母异同研究

雷州方言韵母系统与普通话韵母系统的差异最大。主要表现在：雷州方言与普通话相比，无撮口呼韵母，无舌尖韵母和卷舌韵母，也无儿化韵。个别单韵母、复韵母也有所不同。雷州方言有入声韵母，普通话则没有。雷州方言与普通话的前鼻韵母不同，雷州方言以[m]做韵尾，普通话则是以[n]做韵尾。这些方面也正是雷州人学普通话时的难点所在。具体来说，雷州话的单韵母与普通话的单韵母异同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a]是舌面、前、低、不圆唇元音，与普通话单韵母[A]发音近似([A]是舌面、央、低、不圆唇元音)，与普通话韵母ai中的[a]发音相同。

[ɛ]是舌面、前、低、不圆唇元音，发音与普通话的ê[ɛ]相同。但普通话的[ɛ]只在ie、üe中出现，所以雷州人常常会将普通话的ie、üe发成方言的[ɛ]音。如“学[yɛ]”发成“[ɛ]”，姐[tɛ]发成[tsɛ](其中声母也有问题)。纠正的办法是：练发ie与üe 时，注意突出ie、üe的发音动程i-ê→ie、ü-ê→üe。因雷州话中没有撮口呼韵母，所以发üe时，还要特别提醒雷州人要尽力拢唇，将嘴唇撮成一个小圆孔后再发音。

[i]是舌面、前、高、不圆唇元音，发音与普通话的i[i]相同。

[u]是舌面、后、高、圆唇元音，发音与普通话的u[u]相同。

ü[y]是舌面、前、高、圆唇元音。雷州话与普通话单韵母的最大差异就是雷州话无[]韵母。雷州人常犯的错误是把[y]读成[i]。[i]和[y]舌位相同，都是前、高元音，只是唇形不同。[i]是不圆唇元音，而[y]是圆唇元音，发[y]时，一定要有一个撮唇动作。此外，普通话中读[y]的字在雷州话中有[i][u]两读，如“举居去鱼句”等。而普通话读[i]的字在雷州话中读[i]而不读[y]。借此规律，可把一部分[y]韵母字分出来。雷州人常犯的错误是，把ü读成i。i和ü舌位相同，都是前高元音，只是唇形不同，i是不圆唇元音，而ü是圆唇元音。发ü时一定要有一个撮唇动作。雷州方言高师生因受方言习惯势力的影响，不习惯圆唇，因而将ü读成i。

雷州方言中没有o[o]音，只有与o[o]近似的音，开口度比[o]小些，唇也不那么圆。所以雷州人容易把普通话中的o[o]音发成方言的近似音。如发“湖泊”的“泊”字，听感上开口太大了，注意发这个音时口腔要尽量拢小一点，形成一个小圆孔就行了。

雷州方言中也无e音。雷州人发e时，易犯的问题是：把e发成方言中的近似音，所以“小哥”听起来类似“小锅”，或发e音时开口度太小，接近i的舌位了。e与o的舌位相近，除了口形相反(e展唇，o圆唇)外，其它发音条件相似。先发一个o，利用圆唇音舌头尽量后缩，固定舌位后慢慢将双唇向左右展开，便能发出准确的e了。发音过程要避免紧张，不要产生摩擦。

四、复韵母异同研究

雷州话的复韵母与普通话的复韵母也存在较大的差异，雷州话的复韵母与普通话的复韵母异同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普通话与雷州话各有13个复韵母，但构成不尽相同。与普通话相比，雷州话开口呼韵母没有[ei]和[ou]，却有[i]和[ɛu]；齐齿呼多了个[i]；合口呼没有[uo]，却多了个[uɛ]。因没有单韵母[y]，也就没有撮口呼韵母[üe]。

ai[ai]ei[ei]ao[au]ou[ou]是普通话中四个前响复韵母，雷州话中只有ai和ao，与普通话发音相同，没有ei和ou，雷州人常将ao与ou相混。如将“桃táo”读成“头tóu”。ao[au]与ou[ou]的主要区别在于开口度，ao比ou开口略大。雷州人在发ao与ou时，将口开得一样大，所以将ao与ou混淆了。

另外，雷州话中念[ɛu]韵母的字在普通话在大都念[ou]。例如：谋否斗投后偶等字。雷州话的z、c、s声母字中带[iu]韵母的字大部分在普通话的j、q、x声母中念[ou]。例如：周抽收柔手守寿等字。这两条规律可以帮助雷州人记住普通话的[ou]韵字。

ia[ia]ie[iɛ]ua[ua]uo[uo]üe[yɛ]是普通话中五个后响复韵母。雷州话有ia、ie、ua且与普通话发音相同，没有uo和üe。雷州人往往将uo读成e，将üe读成 ie，如将“国guó”读成“革gé”，“月yuè”读成“夜yè”。将uo读成e，这是唇形不圆造成的，还要注意uo有发音动程，先发u，接着舌位降低、发o音。将üe发成 ie，这是因为发üe时，唇形应先撮圆后再展开，而雷州人缺少了这个动作。

iao[iau]iou[iu]uai[uai]uei[ui]是普通话中四个中响复韵母。雷州话与普通话发音相同。所以雷州人学这五个音时发音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学起来也很轻松，错误率很低。

五、结 语

通过对雷州话与普通话韵母的异同研究，我们了解到雷州话和普通话在韵母系统的单韵母与复韵母结构上有很大差异，这是造成雷州人学习普通话有一定困难的主要原因。不过，雷州话与普通话毕竟同属现代汉语的两种方言，并非不同的语言语系，普通话属北方方言，雷州话属闽南方言，所以音系方面差别不会太大，存在着很多对应关系，深入了解分析它们之间的对应关系，可以指导帮助雷州人普通话的学习。通过研究雷州话与普通话韵母的异同来学习普通话，才能对症下药，达到更好的学习效果。

根据语言学习关键期理论，大脑的可塑性是大脑对环境的潜在适应能力，是人类终身具有的特性，年龄越小可塑性也越大。所以语言的学习也是越小越好。根据这一理论，就入学儿童而言，小学阶段是语言能力形成的关键期，小学生所处的语言环境对小学生语言能力的养成就显得非常重要。所以尽早调查雷州方言小学就读学校的语言环境情况，了解该小学的方言基础，对症下药，培训小学教师，让小学教师改变方言对自己普通话的影响，从而使自己教学班的小学生从小接受标准的普通话，形成良好的语言环境。通过研究雷州话与普通话语音之间的异同，在雷州人学习语言的关键期—小学，将这种方法运用到小学教学中，有利于小学生在语言学习关键期，充分利用学校这个语言环境，努力学好普通话，提升自身的语言表达能力，为湛江的基础教育打下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