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史观视域中的分工范畴
——基于《德意志意识形态》的分析

2022-03-24 10:23
关键词:德意志意识形态分工恩格斯

张 祎

(安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芜湖,241000)

伴随人类活动衍生而来的分工,既是一种古老的社会现象,也是一个现实的理论问题。在分工思想史上,经济学家们首谈分工却未能详尽,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以下简称《形态》)中,第一次对分工问题作了全面、系统的研究,直言分工不仅仅是一个经济学范畴,更是一个走向唯物史观深处的哲学范畴。实际上,“关于历史唯物主义本身的问题,从分工的观点来看问题最容易理解”[1]。正是着眼并借助于分工,研究分工与社会矛盾、人的发展的内在关系,马克思、恩格斯开辟出一条通往真正的历史唯物主义道路,科学地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

一、分工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

在《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在对分工问题进一步研究的基础上,发现了生产活动的两个方面,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通过对分工与二者之间关系的研究,揭示了生产活动的本质,找到了一切社会矛盾产生的根源,从而为唯物史观的创立奠定了科学的理论基础。如巴加图利亚所言,马克思、恩格斯在《形态》中通过深入研究分工,“阐明了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辩证法,并在此基础上第一次全面而完整地制定了唯物主义历史观”[2]48。

(一)分工与生产力

在《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从物质生产实践出发,论述了分工与生产力的相互关系。生产力作为改造客观世界的物质力量,影响并决定分工的发展;分工既受制于生产力本身,又在一定程度上作用于生产力,是生产力发展的动力。

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指出,“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发展的水平,最明显地表现于该民族分工的发展程度”[3]520,并且“受分工制约的不同个人的共同活动产生了一种社会力量,即成倍增长的生产力”[3]537-538。由此可见,分工与生产力之间是紧密联系、相辅相成的。一方面,分工的发展程度取决于生产力的发展水平。生产力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决定性因素,而在人类社会发展历程中出现的分工,也同样受制于生产力,因此,分工的发展程度取决于生产力的发展水平。在生产力包括的三要素之一的劳动资料中,可以根据劳动资料特别是生产工具的不断变化判断分工的发展程度,例如,蒸汽磨与手推磨相比,前者所决定的分工的发展程度远高于后者。另一方面,成倍增长的、扩大了的生产力在一定程度上又是由分工创造的。分工对生产力的促进作用主要表现在:分工划分固定的职业范围,使劳动者可以集中更多的精力和智慧进行生产,在增强劳动者生产技能和熟练程度的同时,推动生产工具的革新和机器的发明;劳动者固定的职业工作,可以节省因劳动转换而消耗的时间,从而创造更多的劳动产品以满足人们需要的增长;在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分离的情况下,分工为一部分人自由的想象和创作创造了现实条件,有利于推动科学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为进一步提高生产力提供动力;等等。

需要说明的是,分工是一种复杂的社会现象,自身包含着深刻的矛盾,它既能促进生产力的发展,又会阻碍生产力水平的提高。因此,只有人彻底摆脱物质产品的束缚和奴役,重新占据支配的主导地位,实现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分工才能在真正意义上成为推动生产力发展的现实力量。

(二)分工与生产关系

在《形态》中,“生产关系”这一概念尚未出现,马克思、恩格斯通常使用的是“所有制形式”“交往形式”“所有制关系”“交往关系”等术语。因而,马克思当时仅是从所有制和交往方面,对分工问题及与二者的相互关系予以分析和考察。

从所有制方面来看,“分工的各个不同发展阶段,同时也就是所有制的各种不同形式”[3]521。“部落所有制”“古典古代的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封建的或等级的所有制”是马克思结合分工的各个不同发展阶段所划分的所有制形式,这三种所有制形式的分工发展程度,依次表现为很不发达、比较发达、受限制。此外,马克思也指出分工从一开始既包含劳动工具和劳动材料的分配,又包含资本在所有者之间的分割以及资本与劳动的对立、分裂。分工制约着所有制关系,制约着个人与劳动的工具、资料及产品之间的分配关系,并且在分工产生的私有制基础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表现出诸多不平等,如生产关系的不平等、物质财富占有的不平等、阶级地位的不平等。

从交往方面来看,《形态》中的交往体现的是一种自然关系和社会关系,自然关系即人在改造自然、对自然加以利用的过程中与物质资料的关系,社会关系即由交往本身体现的、在生产过程中形成的人与人的关系。交往原初的社会关系是以家庭为单位的夫妻之间、父母与子女之间的关系,而分工天然也是家庭成员不同性别的分工。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的分离得以产生,从这时候起,分工才发展为“真正的分工”。分工与交往不可分割、辩证统一。交往有助于加强分工的不同部门、行业、地域之间的联系,扩大分工范围,推动世界互通化进程;与此同时,分工的发展进一步深化了交往的内容,为人与人之间互通有无、世界普遍交往提供前提。此外,交往的发生发展有助于整合由分工造成的人与物质产品的分离,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由分工造成的人的生产活动的片面化、单一化状况。

(三)分工是联系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中介

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分工既是生产力发展的助推器,也是一切社会关系的前提和基础。诚然,在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中,分工充当着重要角色。巴加图利亚认为,“劳动分工在这里起着‘结合中的第三者’的作用”[2]47,即中介作用。通过分析分工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相互关系,也可以清楚地发现,正是分工中介作用的发挥,从而搭筑起了一座有效连接二者的桥梁。

相同事物内部之间或各个不同事物之间发生联系,是一定的中介在其中起纽带作用。“中介”这一概念最初在黑格尔哲学中被广泛使用。黑格尔认为,相同事物内部之间或各个不同事物之间的转化、联系、发展,都存在各自特有的中介。事物之间之所以能发生联系,在于它们都具有某种共性,缺失这种共性,事物之间的相互关系便难以发生,中介就是这种共性的具体表达。黑格尔把中介概念运用于认识论,认为把握中介概念可以使人们深入事物内里探寻事物之间的媒介,从而以普遍联系的观点全面观察、认识事物,避免形而上学。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作为同一事物即生产活动的两方面,分别是就内容、形式而言。在《形态》中,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联系,这种内容和形式之间的联系,正是通过分工这一中介实现的。显然,分工是兼具生产力属性和生产关系属性的“结合体”。分工的生产力属性意味着社会劳动和劳动资料在不同活动部门、领域之间的划分,是对劳动工具、劳动对象及劳动产品的分配;分工的生产关系属性意味着生产活动过程中人与人之间的分离以及社会劳动和劳动资料在不同主体之间的分配。

实际上,马克思在《形态》中并没有明确提出“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而是通过对分工及其与生产力和交往形式、所有制形式之间关系的研究,从内容上初步阐释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辩证关系。

二、分工与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

在《形态》中,马克思、恩格斯通过分析生活和意识的辩证关系,初步表述了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关系原理。他们认为,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之所以会发生矛盾,分工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分工与社会存在和社会意识密切相关,在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相互关系上,分工是二者矛盾运动的基础。

(一)分工与社会存在

“社会存在”这一概念作为正式用语在《形态》中尚未明确提及,但是,马克思、恩格斯却为我们正确理解这一概念提供了丰富的思想资源。马克思、恩格斯在《形态》中以“现实的个人”为起点,指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3]519。这里的“个人”是有血有肉、受自然条件和社会条件制约、从事实践活动的“现实的个人”。社会存在的主体即是“现实的个人”的社会存在。社会存在是对“现实的个人”社会生活的物质方面的概括,其本质表现为“现实的个人”的现实生活过程,具体来说是人们的物质生产活动。马克思正是从物质生产活动出发来探究分工与社会存在的相互关系。

马克思以前的思想家把分工和物质生产活动割裂开来,对分工的社会历史性未经考察,单纯地把分工视作一个永恒的范畴。在现实社会中,分工的确与人的物质利益、实际需要等密切相关,但若对此片面夸大,把对分工的认识建立在道德、功利原则之上,就不能正确理解分工的真实意义。与以前的思想家不同,马克思把分工和物质生产活动紧密联系起来,认为分工是物质生产活动的社会存在形式,是不同种类的物质生产活动的分离与并存。这是马克思从物质生产活动的角度对分工的一般规定性。在这个意义上,所有物质生产活动都是在分工的劳动划分下有序进行的。在《形态》中,马克思通过物质生产活动来界定分工,把分工看作物质生产活动或劳动本身的存在形式,而不是外在于人的物的力量,跳出了《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从异化劳动的角度来界定分工的藩篱,为解答“分工之谜”找到了一个现实突破口。

可以说,对分工与社会存在的分析,有助于进一步理解分工的内涵和社会存在的本质以及二者之间的相互关系,并在此基础上更准确地把握唯物史观中的社会矛盾问题。

(二)分工与社会意识

马克思、恩格斯在考察社会生产活动之后,发现“人还具有‘意识’”[3]533,发现意识只是“由于和他人交往的迫切需要才产生”[3]533。意识的产生与分工的发展有着必然联系。一方面,在生产力的作用下,分工的发展表现出具有社会历史轨迹的阶段性特征,而正是在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从统一走向分离的基础上的“真正的分工”的出现,意识的产生才有了现实基础。简言之,分工的发展结出了“意识”之果。只有在“真正的分工”的前提下,“意识才能现实地想象:它是和现存实践的意识不同的某种东西;它不用想象某种现实的东西就能现实地想象某种东西”[3]534。另一方面,分工也正是随着真正的人类意识的觉醒而一同发展起来。意识最初表现为带有动物性质的“畜群意识”“绵羊意识”,后来由于人的社会活动的需要逐渐发展为具有能动性的真正的人类意识。此时,分工也日益发展起来,不妨说,分工与真正的人类意识是相伴而生的。

马克思分析指出,在“真正的分工”扎根于社会大环境的同时,意识逐渐从物质生产活动中独立出来,这一独立的结果,使一部分专门从事精神生产活动的人不断出现在社会的各个领域。但意识的独立性不是绝对而是相对的,意识本身就是社会历史的产物,脱离社会、脱离实践的意识是不存在的。因此,如果意识摆脱物质世界而构造的理论、神学、哲学等和现存的社会关系产生矛盾,原因只能是现存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发生了矛盾,这种矛盾之所以发生,在于“分工使精神活动和物质活动、享受和劳动、生产和消费由不同的个人来分担这种情况不仅成为可能,而且成为现实”[3]535。特别要注意的是,意识的相对独立性是分工赋予的,如果片面夸大意识的作用或者把意识的独立性绝对化,就会陷入唯心主义的泥潭。

其实,分工的产生和意识的发现都是人类社会发展历程中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事件,对人类社会的进步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分工打破了各民族、国家间的地域界限和孤立状态,使历史转变为世界历史。与此同时,人类意识所创造的一切精神文明也都为全人类所共享。事实上,在分工的作用下,物质生产和精神生产都不再局限于原本的狭隘空间,而成为全世界、全人类的了。

(三)分工是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矛盾运动的基础

根据马克思、恩格斯的论述,分工是一切社会矛盾产生的基础,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矛盾也是在分工的基础上历史地形成并发展起来的。研究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矛盾运动,必须充分认识物质对意识的“纠缠”问题。马克思、恩格斯指出,“意识并非一开始就是‘纯粹的’意识”[3]533,而是从被发现的时候起就一直受到物质的“纠缠”。马克思进一步强调,“无论思想或语言都不能独自组成特殊的王国,它们只是现实生活的表现”[4]。如前所述,意识具有相对独立性,这种相对独立性是分工赋予的。因此,意识想要独自组成特殊的王国只有诉诸于分工,分工是使意识相对独立的前提和基础。

通过分析物质对意识的“纠缠”问题,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指出:“意识一开始就是社会的产物,而且只要人们存在着,它就仍然是这种产物。”[3]533如此看来,意识本身并没有独立的历史,而是始终受到社会物质生活条件的制约,即“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3]525。前者从意识出发,主张从人的意识去理解现实生活本身和寻求历史变化的终极原因,与之相反,后者从“现实的个人”和物质生活过程本身出发,把意识仅仅看作是人的意识。针对唯心史观将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辩证关系头足倒置,马克思、恩格斯以分工为出发点,科学阐述了二者的矛盾运动。他们不仅指出社会历史的基本问题是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关系问题,而且揭露了唯心史观仅仅从表面认识历史的主要缺陷。

此外,我们也要辩证地看待社会意识对社会存在的反作用。巴里巴尔谈道,在分工的条件下,社会意识是“如何既依赖社会实体,又日益独立于社会之外,使一个虚幻的世界即‘空想世界’得以形成,也就是给真实的历史披上了它独立的外衣”[5]。

三、分工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毋庸置疑,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问题始终是马克思、恩格斯长期思考并致力于解答的核心命题。理解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问题,必然要把分工“牵涉”其中。马克思、恩格斯站在历史唯物主义的立场上,发现了分工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内在逻辑。他们认为,分工史就是一部关于人的发展的历史,分工的不同阶段,人的发展也呈现不同状态。分工对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具有双重影响,它既能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制造障碍,又催生着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可能性。因此,只有辩证地看待分工对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作用,才能准确地把握分工自我扬弃的历史必然性,从而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可能变成现实。

(一)分工史是一部关于人的发展的历史

人类社会早期,由于生产力水平极端低下,人们只能依靠自然条件满足基本的肉体生存需要。这种需要的满足既要与自然界产生关联,又要在自然界的支配下开展物质生产活动。早期社会的人们开展物质生产活动是以群落或氏族为组织、使用简单协作的方式共同进行。在这里,分工的初始状态已初步显现,表现在由于人与人之间存在的譬如性别、天赋等差异而自然形成的“自然分工”。在自然分工阶段下,人们的分工并不局限于某一领域、某一方面,每个人既是生产者,又是享受者,彼此之间并不存在明显的差异。因此,该分工阶段下人的发展状况表现出在自然界限制下的、却没有明显分工差异的一定程度上的丰富性、全面性。

随着生产效率的逐渐提高,人类需要的增长和人口数量的不断增多,分工得到了进一步扩大。与日益扩大的分工同时发生的还有生产力的不断发展,以及在二者基础上出现的超过必要产品之外的剩余产品。剩余产品一经出现,不仅使私人占有物质财富立即成为“明面”上的事,而且对劳动力的需求也日益增长,使强制性地奴役他人劳动变成资本家的“家常便饭”。私有制、阶级和国家也随即产生。在这一过程中,分工也发生了“质”的变化,由“自然分工”转变为“自发分工”。在自发分工阶段,特别是在资本主义分工条件下,虽然社会生产力水平得到了明显提高,社会关系也随着早期社会共同体的瓦解演变为普遍的交往关系,但从人自身的发展状况来说,由于分工日益多样化、专门化,人被强制限定于狭小的劳动领域,从事周而复始的机械操作,日渐沦为机器的附庸。因此,在这一阶段,人的发展是片面的、畸形的。

从分工内在的发展规律看,一种分工形式只要不是最能促进人的发展的形式,那么,这种分工形式在不断发展的同时也不断酝酿着自我毁灭的否定性因素。自然分工被自发分工所取代是如此,自发分工被一种更高的、有计划的分工形式所取代亦是如此。马克思、恩格斯分析指出,在生产力高度发展、物质财富充分涌流的基础上,将产生一种促进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分工形式——自觉分工。自觉分工是公有制条件下的产物。在自觉分工阶段,劳动的性质发生了深刻变革,劳动不再是奴役人、统治人的手段,而是体现人的本质的自由自觉的活动。在自由自觉活动中的人摆脱了物质力量的束缚,不再局限于固定的分工范围,享有自由充裕的时间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才能等。根据马克思、恩格斯的设想,只有到了共产主义社会,分工才能完全实现自由和自觉,人的发展才能是自由的、全面的。

(二)分工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制造障碍

在考察不同历史条件下分工的不同表现形式的同时,马克思、恩格斯特别研究了以私有制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分工。他们认为:“分工和私有制是相等的表达方式,对同一件事情,一个是就活动而言,另一个是就活动的产品而言。”[3]536在马克思、恩格斯的语境中,这里的“分工”特指自觉分工阶段下的资本主义分工。

私有制一方面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另一方面又产生了人压迫人、人剥削人的不平等的社会制度。资本主义分工作为私有制的同义语,同样充满着矛盾和对抗。诚然,资本主义分工也具有推动社会生产力发展的作用,但从人自身的发展来看,资本主义分工造成的“社会活动的这种固定化,我们本身的产物聚合为一种统治我们、不受我们控制、使我们的愿望不能实现并使我们的打算落空的物质力量”[3]537,这种物质力量使人与自身的活动相分离,并且成为一种异己的存在同人相对立。即是说,在资本主义社会下,分工导致人的活动与人本身的发展背道而驰,人的活动不是助推着实现人的自身价值,而是作为一种异己力量同人相对立。这种异己力量既是由资本主义分工导致的,也是在资本主义分工的操纵下不断增强的。资本家为了最大限度地攫取剩余价值,延长劳动时间却遭到工人反抗而行之无效时,资本家就通过把分工细化、专业化、固定化的办法,强制性压缩工人活动的空间,把工人局限在特定的活动范围,扼杀他们的发展潜力,并以增强工人的劳动熟练程度来提高生产效率,从而在竞争中获取更大利益。这种强制性、压迫性的分工满足了资本家的物质欲望,甚至促进了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但是,带给工人的却是对这种分工奴隶般地、无力反抗地屈从,对遵照自己意愿从事劳动的打击、压制,并最终使工人成为了受奴役、受压迫、片面的、畸形的人。

针对资本主义分工下人的片面、畸形发展,马克思援引勒蒙泰的话对比强调,“我们十分惊异,在古代,一个人既是杰出的哲学家,同时又是杰出的诗人、演说家、历史学家、牧师、执政者和军事家”[3]630。当然,马克思的意思并不是要退回到古代社会,而是借古代社会人的发展实际,揭露资本主义分工带给人类的巨大灾难,是阻碍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罪魁祸首。

(三)分工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可能

分工的不断发展,一方面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制造障碍,另一方面又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提供可能。如何破除分工对人造成的各种局限和束缚,真正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从可能变成现实,是马克思、恩格斯在《形态》中进一步思考和关注的问题。

马克思、恩格斯分析发现,分工自身的发展规律内蕴了其自我扬弃的必然性。实际上,分工各个不同阶段的发展都从多方面生成着自我否定的现实力量,这种力量的日益壮大又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开辟出一条现实道路。其一,分工的发展推动着生产力水平的不断提高。在生产力高度发达的基础上,平均主义和贫困的普遍化的消除得以可能,人摆脱物的奴役、重新占据支配的主导地位不再遥不可及;生产力的高度发展也为劳动者缩短劳动时间、增加自由时间去开展自觉自愿的活动提供了客观的物质基础;并且由私有制和资本主义分工弥漫而来的、阻挡在人们前进道路上的浓雾,也终将随着生产力的高度发展而被驱散,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也必定会迎来现实世界的曙光。其二,分工的发展使“地域性的个人为世界历史性的、经验上普遍的个人所代替”[3]538,使人与人之间的普遍交往成为现实并不断扩展,为新的“个人”的自由联合创造了条件。“随着联合起来的个人对全部生产力的占有,私有制也就终结了”[3]582,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也在私有制的终结下突破了其实现的最大障碍,由理想照进现实。特别是在资本主义分工的作用下,地域限制、文化壁垒都在一定程度上被打破,世界逐渐成为一个普遍联系的整体,从而为各个国家的无产阶级联合起来反抗阶级剥削和阶级压迫、争取独立自由奠定了坚实的群众基础。其三,分工的发展,尤其是资本主义分工为了追逐剩余价值和实现资本增殖,必然不断调整社会的生产关系和交往关系。如此一来,造成个人不得不流动于不同的岗位、部门和领域,在一定意义上促进了个人的成长发展,不仅开阔了视野、增强了学习能力,还使个人追求自由全面发展的愿望愈加强烈,并最终付诸实践。

综上,无论从何种方面看,分工都在自身发展的过程中酝酿自我扬弃的现实力量,而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只有与生产力和分工的动态发展进程紧密联系,才会由可能转变为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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